云缺满腹无奈。
百花殿学子平日里就在学宫垫底,经常被别的学子看不起。
这下好,不仅别的学子看不起百花殿学子,连别的学殿先生,都要看不起百花殿的先生了。
“天亮了,开饭了!”云缺在剑平之耳边低声喊了句。
“早饭吃什么?”剑平之立刻苏醒,睁开眼睛,发现在事务堂,立刻尴尬了一下。
不过这位脸皮够厚,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现出一副沉思表情,让人觉得他在思索案情。
大祭酒神色不变,从新将之前的提议道出。
“行!没问题!”
剑平之满口答应下来,道:“不知大祭酒想要召谁的亡魂?招魂之道耗费神力,一天之内我只能动用一次。”
秦蒙看了眼满地尸体,选了一名八品境界的武者。
选武者,是因为武夫的身体最为强悍,最耐打,哪怕被击杀的时候,也比其他派系修行者坚持的时间长,最有可能得到凶手的线索。
剑平之让云缺帮忙,两人一起将其他尸体挪开,摆到角落。
大厅中心只剩下那具武者学子的尸体。
随后剑平之围着尸体走了三圈,脚步沉重,最后站在尸体头顶的方位。
“我要施法了,诸位切莫散发气息,容易影响死者亡魂。”
剑平之说完,一众先生各自收敛气息,大厅里变得安静起来。
云缺站在远处,好奇着剑平之接下来要如何召唤亡魂。
招魂弄鬼,这种本事虽然不常见,但绝非没有。
尤其巫蛊一道,巫修高手能炼化旁人的元神,当做武器。
就像大石村那些养鬼的村民,能借助红莲法台留住亲人的魂魄,形成鬼物。
魂鬼这种东西,煞气一冲即可覆灭,云缺经常遭遇,没觉得多稀奇,更想不通剑平之即便唤来死者亡魂,又要如何让魂魄开口。
剑平之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盯着眼前的尸体,缓缓抬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他整天背着一把剑,从没亮出来过,很是神秘,不知是什么品阶。
众人都以为剑平之要拔剑施法,结果这位将剑鞘整个摘了下来,走到角落放好,又走了回来。
“待会儿亡魂附体,别把剑弄坏了。”
剑平之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把一群先生给气得不轻。
你放剑就放剑,弄得好像要施展什么惊天法术似的,逗我们玩呢!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
这位要不是先生,云缺很想过去给他一脚。
从新回到尸体前,剑平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左手掐腰,身体往左倾斜,右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然后右手掐腰,身体往右倾斜,左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一众先生看得疑惑不解。
都看不出剑平之这是什么奇诡的法门。
“施法前的准备,活动一下身体。”
剑平之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云缺能确定,在场的先生当中,肯定有一多半都和自己一个心思,很想冲过去踹剑平之几脚。
孔气气瞪着大眼睛,一脸怒气,狠狠捏着两个小拳头。
估计剑平之再不施法,这位灵匠殿先生就要动手揍人了。
剑平之活动完身体后,再次做出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他蹲在尸体旁边,开始按尸体的肩膀,按完肩膀按手脚,差不多把尸体按了个遍。
一边按一边低声嘀咕。
“活络筋骨,神魂舒泰,摄你亡魂,实属无奈,黄泉有路你先走,若有怨念别回头……天还没亮,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嘎吱嘎吱!
云缺已经听到孔气气咬牙切齿的响动了。
云缺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个剑平之,该不会没什么能耐吧。
怎么看起来像极了那些骗人的神魂呢?
剑平之站起身,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些什么。
云缺察觉到大厅内的气温逐渐转冷,阴气大起!
一众先生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剑平之身上。
这时剑平之的身体忽然抽筋一样颤抖起来,翻着白眼,好像癫痫发作,跌倒在地。
云缺正奇怪着这位又出什么幺蛾子,只见剑平之挣扎着往后躲避,同时口中发出陌生的声音。
“别、别过来!别过来!”
剑平之一个劲的往后躲,眼睛里没有黑眼仁,一片惨白,看起来无比诡异。
就像对面有个无形的东西,正在朝着他缓缓逼近。
“怪物!怪物!啊!!!”
剑平之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
剑平之的古怪举动,令一众先生纷纷皱眉。
大祭酒一语不发,始终沉默着。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阴气已经逐渐退去,很快消失殆尽。
神道……
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从剑平之的表现来看,所谓的神道,不就是跳大神儿吗!
让死者的魂魄上自己的身,从而给家眷留下最后的遗言,这种骗局云缺五岁那年还和梅钱一起用过,转过年六岁的时候就不用了,因为上当的越来越少,得换个新办法才行。
云缺很想大笑两声。
这种神道,我五岁就会了!
而且演得比剑平之还像!
过了不久,剑平之眼白恢复,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好似刚才耗费了很大气力似的。
“在下不负众望,终于查清妖山血案的真凶。”剑平之神色沉重的道:“凶手,是个怪物!”
秦蒙问道:“剑先生,可看得到那怪物的真相。”
“呃……这个看不到,我只能召来亡魂,展现出他临死时候的状态,至于他临死时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需要更加高深境界的神道造诣才行,我现在还达不到那等境界。”剑平之一张大脸不红不白的道。
云缺在旁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自己是大祭酒,这时候肯定先一顿老拳招呼过去。
秦蒙缓缓颔首,语气平和的道:
“剑先生辛苦了。”
剑平之急忙摆手,大气道:
“为了学宫千年的名誉,为了惨死学子的冤情,辛苦我一人算得了什么!身为学宫先生,首先要明悟天下大义,唯有一身正气,方可为人师表!”
这番说辞,令两侧的十余位先生纷纷呆滞,目光茫然。
鸿儒殿先生柳停风手里的羽扇没拿稳,缓缓落地。
云缺都听呆了。
看了看旁边一脸正义的剑平之,云缺在心里升起了一份古怪的敬佩。
人的脸皮,云缺认为总共分为三种。
一种是脸皮厚的,这种人活得轻松,可谓脸皮厚吃个够。
第二种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这种人不多,但活得最为潇洒,什么自尊什么廉耻统统抛弃,有便宜就占,小孩儿的糖也骗。
第三种是不要脸的,云缺就是这种人,直接把脸皮扔了,脸皮再厚又能如何,我脸都不要,谁怕谁?
云缺始终认为在脸皮这方面,自己做到了极致。
但今天看到剑平之的所作所为后,云缺发现自己错了。
脸皮论,还有第四种,堪称终极状态!
那就是自从生出来,直接就没有脸!
云缺直勾勾看着旁边的剑平之,心里敬佩道: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充其量不要脸而已,你丫的根本就天生没有脸啊!
南楼先生齐灵珠美目一瞪,道:
“大祭酒,我有个建议,能不能把百花殿北楼搬到学宫外面去,只要大祭酒同意,我亲自动手,肯定让北楼完完整整的……挪出学宫!”
在场的先生们都听得出来,齐灵珠说的挪字,其实很想用滚字。
剑平之听得不对滋味,昂首傲然道:
“北楼怎么了!现在北楼没有学子,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学子!我敢打赌,今年北楼肯定有学子来求学!”
云缺在心里腹诽:除非学宫里有傻子,否则你这辈子招不来半个学生。
眼见两位先生要争执起来,秦蒙苦笑道:
“其实剑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大祭酒发话,齐灵珠哼了声不在多说,孔气气则哼了好几声,显得大为不屑,一张娃娃脸写满了鄙夷两个字。
周无机背着手,皱眉道:“妖山死掉的学子,会不会与腾蛇有关?”
腾蛇两个字,触动了在场所有先生的神经,众人神色微变,纷纷望向大祭酒。
“腾蛇若离开游子湖,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秦蒙轻叹一声,道:“妖山之事,事务堂会继续追查,直至挖出杀人的怪物为止,劳烦诸位深夜来此,实在抱歉,大家可以回去了。”
秦蒙说罢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一众先生立刻纷纷拱手还礼。
大祭酒虽然不是先生,但地位与声望远在所有先生之上。
先生们陆续离开事务堂,云缺却被大祭酒留了下来。
“大祭酒,有何吩咐?”云缺不解的问道。
“陨落的学子,事务堂已经派人通知其家眷来收尸,你是刑部之人,交接尸体的时候帮忙清点一二,好让尸体能顺利运走。”秦蒙道。
云缺一听就明白了,点头答应下来。
学宫不受大晋律法管辖,但学宫里死了人,尸体是要运走的,如果不通知刑部,这么多具尸体出现在街上,容易引起骚乱不说,巡街的军兵也会盘问,到时候免不了一番麻烦。
正好云缺是刑部的人,有他在,处理尸体就方便多了。
事务堂的办事速度极快,这时已经有死者家眷赶来,等在学宫门口。
云缺与处理此事的宋道理一起,在学宫外交接尸体。
死者家眷看到尸体,无不痛哭失声,甚至大喊大闹想要质问学宫的也大有人在。
宋道理别看平时是黑面虎,所有学子都怕他,但面对死者家眷,宋道理的脸怎么也黑不起来,只能一个劲的安慰规劝,有个老妪大哭着上来抓挠他这位学正。
面对凡人老妪,宋道理无法还手,一身长袍被抓坏了好几处,狼狈不堪。
幸好云缺在场。
刑部的官威一拿出来,没人还敢闹事。
随着前来收尸的家眷越来越多,云缺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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