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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1章殷放反悔(上)
跟潘剑屏理解的不同,殷放并不认为陈太忠把自己逼成这样有什么不好,事实上他认为,商报的报导给了他充足的台阶——虽然略略代价有点大。
从本质上讲,殷市长还是一个愿意做点事情的干部,机关坐得越久的干部,越有这个渴望——他的机关坐得足够久。
那么,金乌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是一块大心病,殷放不愿意被人绑架,这个毒瘤是越早拔除越好,否则哪一天被有心人利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在机关里,那些鬼蜮伎俩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了。
然而在同时,他还不想自砸招牌,所以在最初的抱怨之后,他发现刘晓莉的出现,简直是陈太忠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搁给官场里的人看,这是殷市长能礼贤下士,重视媒体反映的情况,也能当机立断改正错误——这毫无疑问是很正面的形象,反正这情况,不是其他干部反映出来的……是的,大家都受了蒙蔽,殷市长的威严并没有因此受损。
同时,对于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来说,则是连市政斧曾经受到过“蒙蔽”的经过,恐怕都未必清楚,他们只是知道,金乌县出现了贪官,而市里领导的眼睛雪亮,为国家挽回了损失。
至于说商报为什么能先于政斧报导此事,那只能说现在的记者太无孔不入了,市里的处置结果还没出来,他们倒已经抢先报道了——不过,监督贪官人人有责嘛。
还是那句话,人是最怕钻进死胡同的,殷放一跳出这个桎梏,就觉得眼前的天地一片宽广——原来主政一方跟坐机关一样,考校的依旧是妥协的艺术。
只不过机关里等级森严,一般情况,妥协只针对平级对手,而地方上,可能面对下级也要有适度的让步——主政一方要面对的局面,不知道比机关里复杂多少倍。
他想通了,所以面对蒋世方打来的问询电话,他也能坦然面对,“《商报》报道的这个,是我受蒙蔽在先,工作没有做到位,让您失望了。”
我当然知道你受了蒙蔽,蒋省长早就从女儿处得到了消息,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点,“这个吕县长是该狠狠处理了。”
“我的计划是,让他补回资金之后,双开,”殷放的思路很清晰,吴言能配合他的行动,证明章尧东对类似事情也不能容忍,想必双开不难——姓章的你要真有异议,我就把吴言推出来,突击检查可是她带队的。
不过同时,殷市长也不会少了该有的谨慎,“这是我初步的想法,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请您指示。”
“这个处理,你们自己协商吧,要拿出一个让群众满意的结果来,”蒋省长没兴趣指示这个,他关心的是别的,“这个县长,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我哪里还有什么人选?殷放听得好悬没哭出声,我能不被拖累就不错了,这凤凰是章尧东的天下啊,等等……章尧东?
“估计得要章尧东提这个人选了,”殷市长轻轻地吸一口气——用离听筒较远的那一侧的嘴角,以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本来我想让科委拨这一笔款子的,现在科委的主任,是许绍辉的儿子。”
蒋省长的话,意思很明显,金乌这边小殷你是失分了,但是章尧东那个鸟蛋,你不要怕他,他强势?真是笑话了……许绍辉在我面前也不敢强势。
他有后台,你也有后台,他是本土干部,我蒋某人也是半个本土干部……许绍辉是本土干部吗?
殷放猜出这个意思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应承,只能跟蒋省长婉转地解释,我不光要忌惮章尧东,还招惹了许绍辉的儿子——有您支持,我真不怕章尧东,但是这俩加一起,确实有点让人头疼。
“哼,金乌出了这种事儿,全该算在吕清平身上吗?这个蓝……蓝伯平干什么吃的?”蒋世方听得冷笑一声。
蓝伯平就是金乌的县委书记,章系人马,而金乌前一任县委书记姜勇,也是章系人马——他现在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这些年来金乌一直是在章尧东的控制之下的。
这就是蒋世方打算不讲理了,虽然引着殷放去考察养殖场的,确实是吕清平,但是你蓝伯平就敢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县政斧应该在县委的领导和监督下,开展政斧工作。
说穿了,就算蓝书记一点责任都没有,蒋省长也不介意追究一点他的责任——章尧东的强势,在一省之长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就算你身后的许绍辉,潜势力或者比我大,但现在我是正部,他只是副部!
“您说得很对,但是……我才来凤凰,也没啥合适人选,”殷放可是不敢掺乎这种事儿,他是蒋系人马,可还不是蒋系出身的那种嫡系人马,不敢过于放肆,“省长您有合适的人选的话,我哪怕跟章尧东拍桌子瞪眼,也要往死里争。”
“我有什么人选?就是想让你照顾个自己人而已,”蒋省长的回答,也是赤裸裸的,“那行,你要是这么想,县长你让给他,第一个轮换的位置,你要抓住了……必须的,没合适人选的话,省政斧的副处多得是。”
“请您看我的行动吧,”殷放干脆地回答一句,听到忙音响起的时候,他默默地挂了电话。
地位不同,眼光和境界就不同,蒋世方没有放话之前,殷放对县长那位子,想都没想过,只默认就是章尧东了,甚至连第二顺位第三顺位,他也没怎么惦记。
能侥幸逃过这一劫,那就不错了,至于说找蒋省长求援?他还真没那个胆子——说来主要也是他做差了,而不是别人针对他蒋系人马的身份。
可是蒋世方主动开口,那就又不一样了,殷放是做差了,但他是我蒋某人的人,既然是无心之失也已经在积极改正了,章尧东你再敢呲牙,信不信我收拾你?
当然,蒋省长不会轻易地去收拾章书记,毕竟那是许系的头号大将,但是他不介意通过稍微激烈的方式告诉对方,对一个省长该有的恭敬……你得有!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殷市长就猜出,蒋省长为什么要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了——论揣摩上意的能力,机关的干部只会比基层的干部强。
这是蒋世方说了,我把你放在这里,是让你有所作为的——这话,他来之前,蒋省长也说过,但是语言上的支持,和行动上的支持,是两回事。
章尧东将凤凰经营得水泄不通,这是省里领导都知道的,造成这个现象的因素很多,不过现在市长的靠山比书记的靠山还大那么一点点,那么,蒋省长肯定不希望殷放丢了自己的面子——最起码,市长该有自己的声音。
也就是殷放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上了许纯良,否则的话,蒋世方以蓝伯平的位置相要挟,争这个县长还真不是特别难。
殷放放下电话之后,就开始琢磨,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基层工作经验他正在补足,但是机关斗争经验,那是不用补了,说不得抬手打个电话给自己的秘书,“小侯,跟下面多多了解一下,吕清平这些项目,有没有上过书记会和常委会。”
殷市长这些话,真的不是很难听懂,侯秘书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殷老板要反击了——市委要拿我政斧说事儿?对不起,我还要找金乌县委的麻烦呢。
要说这小侯也真的不容易,二十五岁的副主任科员,三十四岁才混个实职,还是在信息科这种不太要紧的部门,基本上算得上老板凳队员了。
不过在上面,改变命运也只是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田立平来了之后,就将段卫华原来的摊子冲得散乱无比——段田二人关系不错,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哥俩还没好到班子都能共享的地步,部分调整是难免的。
但是班子才调整到七七八八,殷放又来了,侯秘书能一步登天,还真是个意外,所以他当然要紧跟领导,立马就把风声放了出去——吕清平只不过是政斧一把手,不可能在金乌一手遮天,这个养殖场的根子,要狠狠挖一挖。
蓝伯平一听,登时就恼了,都是官场里混的,眼里不揉沙子,心说你吕清平纠集了一帮人整出的事情,要往我县委头上推,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金乌县里蓝书记最大,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没有章尧东那么强势,毕竟他是从湖西区调过来任县委书记的,根基不深,所以他秉承的理念是——我的就是我的,有争议的也是我的,但是纯属政斧事务的,你们愿意折腾,也随你们。
所以这个养殖场,真的跟蓝书记没什么关系,都是政斧一帮人在搞的,眼下听说市里还要追究县委的责任,他当然就不干了。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怎么看,于是他就向章尧东保证:这件事,我欢迎他们来查,查清楚了,也就有了定论。
其实他这个表态,还有另一层意思,殷放查的仅仅是我吗?那不可能啊,我很争气没给您掉链子,但是尧东书记……您要小心了啊。
2862章殷放反悔(下)
章尧东自然品得出这是个什么味道,不过,往曰里他强横,是因为市长太弱势,他又有燕京的背景,现在他倒也很想强势,但是殷放的背后……是蒋世方啊。
姓殷的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又有谁帮吕清平说话,想分摊责任?章书记有点猜不出对方的来路,心里禁不住抱怨一句:吹个风很难吗?
吹个风不难,但是也不容易,往常需要吹风的事情,多半都是涉及到多个团体的,但是一对一单挑,可能涉及到打闷棍的情况下,封锁消息也是正常了——就算有吹风,也是针对内部的,常委会上涮了省委书记的例子,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于是他就吩咐下去:大家了解一下,这个殷放到底想干什么。
殷放想干什么?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可笑,明白的人马上就明白了,不明白的人……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了。
起码章尧东在不久之后就反应过来了:殷放这是以进为退,毕竟商报都把文章写成那样了,压力再大的人情,也不好堵住悠悠之口,更别说你殷市长还是受蒙蔽在先,这个脸你真的不想要了?
那姓殷的意思就很明白了,那家伙在金乌失分了,但是还想惦记这县长的位子——章尧东你要是觉得我失分了就可以随便安排人,那么对不起了,我搞得下来吕清平,自然可以用领导责任追究蓝伯平,何去何从,你掂量一下吧。
这家伙比段卫华难对付多了,章书记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虽然段市长滑不留手,脸上时常泛起那种令他也徒呼奈何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这一切也令他恼怒,但是从根子上讲,段卫华先天不足——腰板不够硬。
田立平,也不如殷放,田市长靠的是陈太忠,那家伙是很强,但是身份端不到桌面上,虽然背靠黄家,终究是隔了一层。
至于说殷放一开始向许纯良表示,愿意让出县长的位子,现在又反悔,这也是正常的,让的时候吹风,不让的时候也吹风——不过从这个吹风力度上来看,八成是蒋世方想安排谁下来做县长,殷放扛不住,不得不强势反悔。
要不说这天底下的事情,真的经不住有心人的琢磨,章尧东起码就将因果猜了一个**不离十,然而这个局面,真是章书记不愿意看到的,他也不讲理习惯了:不管怎么讲,是你殷放失分在前,想把责任推到党委那是做梦了,这个县长,我是霸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