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虽称之为山,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土坳,这座土坳海拔在一百五十米左右,到处都是裸露花岗岩的本体,因是石岩山所以植被特别稀疏。杨旭和胡聘之远远地跟着队伍后面,杨旭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胡聘之,朱顾主持进攻,一开始就是两个棚组成三四个散兵线持枪小心的跃进,期待着贼匪没发现之前,到达山顶据守,迎接大部队登山。
幸运的天平不总是眷顾自己,散兵线刚到山坡的一半就被上面的土匪发现,匆忙间大喊大叫,不过瞬间就被子弹击倒。不一会的功夫从山顶上冒出更多脑袋,手持乱七八糟的武器,长枪,砍刀,有叉有戟。官兵的散兵线依然在射击前进,打倒了四五个人后,土匪也学精了,干脆只快速露出半个脑袋看一眼下面赶紧缩回去,大概其的往下面扔石头,本来就是石头山,山头最不缺的就是石头,最前面的几个营兵险险被石头砸中,左突右闪,险象环生,都是十来斤的大石头,一块就能把你撂倒在地。朱顾命人吹号,让营兵撤下来。
民壮把四五辆厢车推在前面,厢车就是简易的双木轮车,前面加上三米多高的大腿粗的原木捆成一排,每辆车后面十几个民壮往山上推,山坡毕竟不平,加上高高低低的岩石层,很不容易,几乎是一点一点往山上挪动,每个厢车后面跟着一个棚十二人的营兵,不时的把头伸出来朝山上射击。
胡聘之的师爷再一旁观察了半饷,有些气馁道:“区区蟊贼,这种办法比起洋人军队是不是太过愚笨了。”
杨旭回头一脸无奈的笑了笑,“本官要是有大炮从山下直接轰他娘的,轰完一遍,让营兵打扫战场就好了,最低限度至于有台机枪,我就能火力压制上面贼匪容不得他们冒头,直接进攻,可是在下官微钱少,上官不发武器,下官只好拿出微薄的身家上下攒了一些步枪,但区区步枪完成不了火力压根,要想士兵伤亡最低,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胡聘之瞪了师爷一眼,厉声说道“抚民,我们此行,只携双眼双耳足矣,眼观行闻其声,其他事情勿要聒噪。”
山下官兵慢腾腾的进攻,山上的人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倒下十几条汉子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再被官兵磨掉十几人,这伙人就得散了。领头的打听身后的山道没有官兵,一咬牙说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兄弟先装模作样一番,免得引起山下官兵注意,老三你带着二十几个兄弟把咱们的婆娘孩子们带着赶紧溜到南草窟那边,等你们走了我们再撤!”
这老三也不磨蹭,赶紧照办,山上就三十几个人张牙舞爪的也不露头,到处扣石头往山下扔。
虽然杨旭看不到状况,但是远处四五百米远的高山上就有安排的信号兵时时刻刻的盯着动静,杨旭还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山顶的时候,朱顾走了过来,拉着杨旭向北看,两个信号兵一个盯梢一个在打旗语。杨旭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笑着对胡聘之说道:“事成了!”
胡聘之也看到旁边山上的旗语了,“旗子挥舞的什么意思?”
“敌方大部已撤,仅留三十二人!”朱顾手下的一个棚长赶紧打旗回应。
杨旭大声的朝着朱顾喊道:“步兵进攻,加大散兵线间隔,注意山上石头,进攻!”
朱顾接令,传话下去,接着号手吹起进攻号。
营兵从厢车后面钻出来,三人一组相隔四五米,挑着有掩体的地方之字形快速朝着山上移动,上面的匪贼看下面的营兵突然加快动作,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加快速度用石块朝官兵砸下去,几个动作过大的匪贼把身子也暴露在外,直接被山下的步枪击中,这下都不敢露头了,撒腿就往山后跑去。这时旁边山上的信号兵又开始挥动旗子了。
杨旭命令进攻的几个棚沿着贼匪的去路追击,剩下的人跟着杨旭绕道去后山埋伏点。待到埋伏点,黄远征正站在一群匪贼中间清点人数呢,无论男女老少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好像还有三四个被砍杀倒在野地上,看到杨旭过来了,急忙过来禀报,“大人,贼匪全部抓到,我们还在清点人数,我部因为其中几个蛮匪顽抗,伤了一人,不过这几个蛮匪都见了阎王。”杨旭点了点头,“知道了,做的不错!”一大堆的老老少少,妇女汉子,浑身的臭气扑鼻,杨旭实在没有兴趣欣赏,剿匪的流程几个队官都是熟手,压根不需要杨旭指点了。
胡聘之在旁边拂着胡须,点了点头,“不错,观其他军将打仗都是声势浩大,战果寥寥,你这里是不着声响,宛如出行一般,结果全部成擒,真令老夫大开眼界了。”
听到朝廷大员的称赞杨旭还是挺受用的,但还是谦虚道:“正所谓兵者诡道也,或正或奇,不能一概而论,小子年纪尚轻,学问尚浅,以后还得向大人您多请教。”
后面的看押,搜刮的事情,胡聘之就没有兴趣了,余下的事情交由朱顾和黄远征收拾,杨旭陪着胡聘之前往太平县歇息一晚,明天回府城。
天平县令也没想到事情能有如此的顺利,不过找个去帮忙的民壮一问就知真假,小心接待上官到县衙入住。
第二天一早天色虽阴沉,杨旭等人还是一早出发,带着三百多囚犯肯定走不快,不提早的话就得在路上过夜了。
到了府城的时候才知道马队已经回来,赵河上来讲述战斗经历,浮山的这伙贼人占了浮山东张镇山里的一个小村子,进出只是一条三米宽的能跑马的道,还被贼人修建简易的隘口。趁贼人防备松懈的时候,咱们骑马迅速冲到跟前打死守门的几个小贼,打开隘口的闸门简直如同狼进了羊群一般,进了村子左突右砍,整个村子的土匪彻底吓傻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求饶,我们直接捆回来了。这是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一个士兵从马上摔下来,后面的没及时绕开直接被马群碾死了,还有几个骨折的。骑兵还是不成熟,没办法训练的时日尚短。
赵河是把总,这些事情杨旭直接交给他去处理,死的抚恤,活的治伤。
危害平阳多年的几伙悍匪,眨眼睛灰飞烟灭让胡聘之很是不适应,自己也是主政山西两三年的人,竟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按他这个进度,整个山西的匪患简直就是笑话。其实不是杨旭有多厉害,主要是同行的衬托,绿营们吃空饷,一营的老弱残,现代化的火器只有抬枪能蒙人,去打这些悍不畏死的山匪当然不仅占不了便宜,反而亏吃大发了。
但是杨旭不同,本身自己就掌握一个金手指——信息不对称。杨旭编练的是现代化军队,信息战居首,一个明眼人打一个瞎子,当然简单,首先就是布防优势,直接打你的弱点。
第二个金手指——,不像甲午之后,列强在大清开始广支,大清自身也不停的生产枪支,导致以后的土匪、流氓也装备步枪。现在的山匪都是冷兵器,远程武器连弓箭都没有,这不是等着挨揍嘛!就这两点,杨旭稳操胜券。
当然最后的一点是现代化的军队组织性,纪律性也是重点,但对于土匪来说用不上。
胡聘之沉思了一会,抛出一个问题,“现在地方不宁,时常匪患又生,你扑灭了这伙,不到几个月可能又起一伙,可有法子。”
杨旭大略想了一下,把后世八十年代联防队的方法搬过来,小子准备设立“联通联防”,具体做法就是在驿站下属的传递铺和县城设立狼烟点,山西基本上十里一个传递点,给这些传递点附带一个报警的功能,这是联通。一旦有事,府城马队得信迅速出击,小子算过,即使是最偏远的吉县,凭着马队的速度只要三个时辰就能赶到,平时县城里训练几十名乡勇稍一阻挡,救援就来了,这是联防。就是平时多一些花费罢了,下官算了一下,不超过一两银子。但是这个安全感可不是钱能买到的。”
胡聘之一拍手掌,“好!正对老夫心意,我看你这同知不当也罢,去跟本官去陕西我保你一个延安府知府之职,怎么样?”
杨旭尴尬的笑了两声,他之所以讨好胡聘之是以后老胡还得回到山西当巡抚呢,自己才不想跑到陕西那个穷匮的地方,还是陕北的延安,自己是看过当年的赤军的,老苦了,还是算了吧。
“大人不知道啊,小子内人自幼被伯父养大,如同生父一般,年龄七旬,身体久病,恐怕不能忍受颠簸劳苦,小的也是感同身受,愿和内子最后时光协力赡养以尽孝心,所以大人的厚爱小子可能就要无福消受了。”
胡聘之摆摆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情有可原,本官来到贵地,受你照护良多,还未拜访你家长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杨旭低头看看身上的尘土,胡聘之都不嫌弃自己做哪门子礼,“小子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