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五月的光景,天气开始转暖,马上就要迎接夏日的来临,很多人换下来厚实的衣物,穿的开始轻薄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路边倒毙的尸体没有了,这时候随便一点野菜野草都能过活。
不过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事情传来,陕西的宜川最近发生造反,起义军攻破了延川杀了好些人,不过宜川的县令跑到延安府去了。但是也没有落个好,县令有守土之责,朝廷直接解衣罢职押解进京,好像要明正典刑。
随后的当地延安的勇营把乱民赶出了宜川,其实不是勇营有多厉害,主要是当地穷苦,乱民吃完当地的存粮,转战下一个地方去了。不过延安府照样报上去一个大捷——奋勇作战,收复失地。
延安府城池高大不好攻打,乱民也缺少攻城的器械,加上陕西本来就很穷困,也抢不了太多的粮食,但是宜州县就在吉州县的隔壁,要是有个小船顺着丹水河转个弯就到吉州的清水河了。虽然隔着黄河,但是现在天气暖和了,黄河水也不凉,说过来就过来,加上吉州的城池比宜州还要破旧,吉州知县赵叙文跟屁股底下坐了一个火箭似的,四处奔走,唯恐乱民打了过来。打是打不过,整个县里差役加上民壮不到百人,跑的话的跟宜州县令一个结果。
赵叙文不安,也把平阳知府何崇涣闹得不得安生,把谢同知和府城住汛的谢把总一块找来商议。听过乱民人数过千,谢把总不管怎么说道就是一个字——推!打死不去吉州县驻防,自家人知自家事,府城外住汛的五六十人的老弱病残还不如吉州县衙的差役呢。
谢同知知道侄子的本性,什么钱饷到他手里,雁过拔毛,可能上次给的钱饷早就造没了。这次推脱把何崇涣气坏了,上次剿匪的时候,这个谢家叔侄就是百般推脱,结果查下去,四千多两的钱饷被两人私吞个精光,自己拼着府衙的亏空从秋税里拨出两千两白银,五百石的粮食让他们拉出一支住汛营兵。怎么着也不会比乱民差的。
不管叔侄俩怎么说,何知府硬气一回,坚决让谢把总带着人住汛到吉州县去,谢把总看着事情捂不住了,刚想坦白,被叔叔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说。
出了知府衙门,谢把总满脸愁容,埋怨叔叔,“我的叔啊,你不是害我吗?”
谢同知一脸的肃容,“你猪啊你,要是把咱们这次的事情说出来,何崇涣能轻饶了咱们,再说了,你就是去吉州住个把月,那乱民会过来吗?你也不想想中间隔着黄河呢。”
谢把总苦着脸硬着头皮接下来,咬牙说道:“好吧,我去,但是叔叔要是出了事,你可得帮我啊!”
“咱们是一家人,我不帮你帮谁?”谢同知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这次回来,我找关系帮你办个守备一类闲职。”
听到这话,谢把总喜笑颜开,那就是升了两级,欢快了应了,赶着回去收拾营地拔营去吉州县驻扎。
谢把总带着住汛的一营人马费了五天的功夫在吉州县令的左盼右等中,终于挪到了吉州县,不看不失望,看了赵叙文更加着急,这他娘的是兵吗,怎么看起来连民壮都不如。看来府兵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求一下周围的县城帮忙了。北面是大宁县,人家属于隰州府的,压根不会搭理自个,只能是最近的老邻居乡宁帮忙,以前就听说乡宁县令十分彪悍,把自己辖区内的匪患灭了好几个,赶紧跑到乡宁县衙门。
杨旭正在衙门做衙,县城里整好有一桩宅地占了邻居家土地的案子,在现在属于土地纠纷。齐敏上下翻查档案,杨旭在堂上当双目无神的坐佛。即使这样也没每人看他,苦主都是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土地的凭据都是户主县衙各一份,档案都县衙存档都是红纸的官契,称为官契或者红契,民间私下买卖都是白纸黑字,称作白契或者民契,当然还有私下口头交易的叫草契,这个没有官方作保,一般是不作数的。老百姓时间一长,由于土地凭据都是纸张,储存不善就会损毁,腐烂。民间也很聪明,把一个木橛子打到底下做辨认的,但是木橛子时间长了也会烂掉。这时候就是祖辈的认知为主,原本两家人之间有道小巷子,一家人建房子,认为这巷子的土地原本就是自家的,所以把院子扩到和邻居墙挨墙。
邻居也记得这巷子是他们家的,记得祖上说这巷子是他们家的地,所以不依不饶,里长处理不了,结果闹到县衙来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县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无奈杨旭的名声最近太好,为人也和善,现在老百姓开始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来县衙做主。把杨旭闹心的,心理直念叨,我一个堂堂的县里最高领袖,管你们这破事。但是又不能直说。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跑到杨旭面前,说吉州县令到乡宁拜访。同僚之间,杨旭不好让他久等,让齐敏过来替自己审理,自己一溜烟蹿到后院。
赵叙文正在正厅里喝茶,见自己过来,赶紧站起来。
杨旭拱手笑着说道:“今个什么风把奉文兄垂到我这个破庙里来了。”赵叙文字奉文。
“今个老哥有难,特意找鸣鹤老弟求助来了。”赵叙文一脸的衰样,看的杨旭特别舒畅,杨旭曾在府城遇到赵叙文,对自己不搭不理的,今个算是报应不爽。
杨旭故意不接赵叙文的茬,对着旁边服侍的佣人说,“怎么给客人上这种茶,去上好茶,这种茶端出去,显得我杨家门多小气似的。”佣人是个老妈子赶紧去换茶,其实上的都是不错的茶叶,但是杨旭发火,他们不能不接着。
赵叙文刚想说话,杨旭抢在他前头说道:“奉文兄,你是不知道,小弟这里有个侯家酒楼,正经的介休侯家的招牌,那菜做的,说色香味俱全,那是中庸,人家那就是一个神仙煮水,冒的是一股子仙气,那滋味,奉文兄今天可不能走,老弟放不了你,不把侯家酒楼吃个遍,就算兄弟招呼不周……”
赵叙文那个急,直接打断他,“老哥求你来了!咱不谈吃饭的事,吃饭啥时候都能吃。”
杨旭还在自说自话,“酒也必须是好酒,汾酒那都不行,得上神仙醉,神仙醉喝过没有,那可是……”然后猛然收住话音,“你刚才说啥?”
赵叙文松了一口气,“我说咱不谈吃饭的事,吃饭啥时候都能吃。”
“上一句?”
赵叙文呆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说……老哥……求……求你来了。”
杨旭一个长音,“咱——俩什么关系,用什么求不求的,啥事,说吧?”
赵叙文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以往对杨旭不好,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好声好气的将事情说一遍,只要是想让杨旭招呼一伙人驻扎在吉州县。
杨旭乐了,拿起茶碗喝了两口,说道:“奉文兄不讲究啊,吉州、乡宁本来就相隔不远,你怎么知道乱民会去吉州而不是乡宁呢,你说我把人手乐呵呵的送到吉州,那些贼人一窝蜂跑到乡宁城下,我找谁说理去。”
“那怎么办呢?”人家说的也在理,赵叙文一脑门子官司。
都是同僚,杨旭也不想让他记恨,“这样吧,有事你报信过来,我马上赶过去。”
“哎呀,说的轻巧啊,两地相隔五十里,路难行,这一来一回上百里,等你带人来到吉州,估计我在县衙已经上吊了。”
杨旭一巴掌拍在赵叙文的肩膀上,“我说老哥,你们县不是在黄河边有河检吗?看到乱民过来让河检点狼烟,没有狼粪点湿牛粪什么的,黄河距离吉州四十里,加上渡河时间,怎么不得三个多时辰,你们赶紧给我报信,等他们到了吉县城下,你们最多挡一刻钟的时间,我就带人赶到了。”
这话刚说完,赵叙文马上跳了起来,“这方法好,我怎么没想到,另外干脆在吉州和乡宁之间也安排狼烟,这样我连找人报信都不用,乱民没到,你们先到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呢?杨旭挠挠脑门,“但是奉文兄,前提你一定要确认是去你们吉州的,别我傻不愣登的跑到吉州,乱民蹿到乡宁来了,那兄弟也就直接一根绳子了解自己了。”
赵叙文急忙摆手,“放心吧,鸣鹤,乱民不会到乡宁的。”看着大嘴巴的样子,杨旭觉得这好像是个猪队友的模样不放心啊!
杨旭站起身来,“正事谈完了,走,去酒楼坐坐。”
赵叙文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这时候,为兄可是不敢吃饭,回去还得布置呢,说不定什么时候乱民就过来了,这样我安排人去弄吉州到黄河河检的狼烟,那吉州到乡宁之间就拜托老弟了。”
这老王八蛋还真会使唤人,我是去救你的,你还支使我,“县里的人手捉襟见肘,恐怕兄弟会耽误事,没事吧?”
“那这样,我放一个,你找人放两个,边关十里一个,咱们十五里一个怎么样?”
杨旭脸上笑着,肚子直骂这个老王八蛋,一边将其送出门去。放狼烟,你就想想吧,杨旭压根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