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姓谭的也有三十四五的样子,身高约莫五尺六寸,相当于一米七五左右,方子脸,眼睛不大确是光芒隐暇,透漏出十分的精明,眉宇之间又促狭异常。古人常说弱冠之貌天赋,而立之颜人赋,就是说二十多左右的容貌是天生的,三十岁之后的容貌是自己养成的。观颜而知人性,此人精明善变,为人不忠厚。不过也是,此时的官场不是忠厚之辈能待的地方。
谭榷伸手扶起杨旭,笑言道:“以后做事要大方一些,也免得遭受一些不白之冤,你那仆勇都是不错,嘴巴硬的很,也是吃了一些苦头……”见杨旭脸上有点担忧之色,解释道:“贤弟放心,都是些轻微皮肉伤,不打紧!”其实这谭榷压根没把杨旭下属的刘三炮放在心上,一个仆佣,打死又如何!
人家放下姿态了,怎么着自己也得识相些,“谢大人了,”说完从腰间掏出一千两一张的银票,“数在下僭易,这是小弟给谭兄一点照拂的银子,就当拜见大哥了。”
杨旭面容白净,五官也是俊朗,给人感觉十分可亲,加上年纪轻轻就如此识大体,谭榷知道此人日后不会比自己差,结个善缘总不会错的。笑着接过银票,高兴的说道:“既然是兄弟之间相赠,那为兄就不客气了。”看看左右无人,靠近杨旭小声说道:“巡抚大人是我姨丈,这里主事的二公子可是我姨哥。”
“我说怎么谭兄面相贵不可言,原来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哎呀,弟弟失敬了!”说着笑嘻嘻弯腰打千,然后说道:“我也没个亲人,以后兄长就是我的亲兄长了,以后我的每年给兄长一份照拂的银子,就按这个规格了!”
谭榷霎时间呆了,自己一年的俸禄加上各种孝敬也没有一千两啊,加上张煦做官清明,很少让身下子弟滥权,搞得满门子弟叫苦不迭,直到现在才有些油头,基本上都是沾了二公子掌权的光。这下手里握着的银票更紧了,杨旭看到如此,心中打定。
牢里始终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带着刘三炮回到客栈,大把的银子撒下,酒菜很快就摆好,又是一顿吃喝,谭榷准备把杨旭介绍了姨哥巡抚二公子张赞安,自己在旁边敲敲边鼓,准备把七品的实职拿下来,清朝末年,各地的巡抚总督对辖地的管理几乎到了垄断的地步,翻看历史,无论两江的张之洞,直隶的李鸿章,还是已经殁去的左宗棠……,地上抚督权力之大胜过历朝历代。
趁热打铁,怕谭榷喝多,杨旭还给他新开一间房准备热水沐浴,谭榷也不是傻子,点到即止。沐浴过后天光大亮,领着杨旭进了巡抚衙门,杨旭当然是先候在偏厅,谭榷先行进去说话。
偏厅比较素雅,杨旭看了周围一眼也没坐下,只是站立着等候传唤,一方面是折腾了一宿有点困倦,另一个让人看见自己比较谨小慎微比较好,容易给人印象踏实。
等候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不过这些杨旭倒是觉得甘之如饴,之前折腾了七八天还没个头绪,现在起码登堂入室了。
忽然后背被人触碰了一下,是一个仆役似的打扮的人,“可是杨大人?”
宰相门里七品官,杨旭可是不敢拿架子,低眉顺眼的拱手答道:“是在下,敢问兄台不知何事?”
“公子请你过去,你跟我来吧!”说着率先走了出去,杨旭紧随其后,穿过层层门洞,绕过几条游廊,杨旭到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小厅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年纪与谭榷相仿的人,身着锦衣,面相平静的坐在书桌后面写字,左侧坐着谭榷,给杨旭试了一下颜色。
杨旭上前跪倒在地,口呼“下官给大人请安,大人吉祥。”
张赞安瞟了一眼下面,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可不是你的上官,起来吧,”待杨旭起来低眉顺眼的站着,张赞安指了指谭榷说道:“你的事情,顾彰跟我说了,我呢,不能办就是不能办,不想办就是不能办,山西官场上的事情我是一湖北的官,也难办,你明白?”
杨旭不是傻子,知道人家说难度呢,拱手轻声道:“小官劳烦大人实属不该,但是乡泽寡民,见识短浅,只知道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张赞安惊诧一下,“哦!”看来这土包子不土,跟姨弟说的不错,不卑不亢,谈吐敏捷,以往见到那些人,一跪下,要么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要么就是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杨旭这副话语,声音不大,但是清晰明朗,还像是官话,这一下好感非常,“你接着说吧,我且听着,不能办我就不办。”
张赞安怎么说也是举人,自己说话绕,原因就是文人出门,看不上山野痞夫一类的人,太直白的话显得粗俗,也没了体面,越是上层越装,即使贪污受贿也要显出不一样的高雅,不像现在,直接大红票子往上砸,话没说几句,银行卡掏出来了。杨旭慎了慎,稍微措了一下词。
“大人在上,小人乡宁县小吏,辅助县尊行事,劳民困苦,民生艰难,黄河岸边,水无常势,地域一隅,经历难觅,所谓官微寡民,不过如此,县尊劳苦,任期已达便自行途去,尚无接者答任!”就是说我是县丞,乡宁县在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上官也少去,没人查验,这任官走了,下一任还没来,没见应声接着说道:“祖上虽无贤达,苦心劳力,至某一辈,已是万贯家资,大人恩赏,如有侥幸,署理一方必定以万资报德,为大人守地方,家有万亩田地,年年丰收,余资千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张赞安笑了,每年都有一千两的上供,但是自己并不指望,父亲这个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西方极乐了,这次收钱,也是为了父亲死后,自家的余生,朝廷的好坏与自己无关,今年收完钱,明年走人,身下这样的人越多送钱的越好,但是最大的一笔也是两千两想买买四品的实职,张赞安直接把钱收了,给了五品的“守缺职”,清朝卖官分四个等级,正职、守缺、闲职、虚职,多少钱督抚大人们说的算,“家资几何?”
杨旭有些不解,不是说了吗,一万两怎么还问呢,轻声回道:“一万两!”
张赞安摇摇头,“家资不丰啊—?难成大事!”
这王八蛋嫌少,抬眼看了一下谭榷,谭榷轻微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田亩匮乏,按市价怎么着也有个一千左右的身量,大人可见呢?”
张赞安拿起笔写起字来,杨旭的角度偏下,看不清,一会了就写好了,自己欣赏了一下,谭榷伸着脑袋看了一眼。“田地匮乏,黄河泛滥,做官艰难,那你凭什么胜任?”
杨旭刚想回答,看见谭榷在身下伸出两个指头,杨旭猜测应该是加两千两,要是两万两的话,别说打破清朝的买官记录,上下五千年也没有那么高的,(现在除外!)
“家有房产四五间,可期两千两。”
张赞安看了谭榷一眼,“看来家资颇丰,尔又年轻有为,可喜可贺,等一会去衙门吏房查验一番。”拿起桌上的一幅字,仔细浏览一番说道:“唉,后劲不足,送给你,以待咱们后勉。”
杨旭赶紧拱手致谢,然后双手小心翼翼的捧下来,上面两行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大人,字字珠玑,浑然一体,好似苍龙跃起,蛟穿四海,好字好字啊!”
张赞安大笑一番,摇摇手指头,“你这夸人,好似贬损啊!”见杨旭脸色一青,知道他不是有意的,笑着说道:“不妨事,听顾彰说你未进学,似乎不像啊,你多大了?”
杨旭接道:“同治五年生人,虚岁二十四了!”
“听说还未有表字?”
“尚未有表字?”杨旭乍一听吓了一跳,“*”骂谁呢?疑惑的看看旁边的谭榷,谭榷表示不知,才反应过来是古人的字号一类的。
又细问一下出身,家中情况,杨旭也是一一作答,张赞安说道:“已是官场中人,没有表字也是不好,不好,”然后提笔在纸上用力的写下两个字“鸣鹤”,递给杨旭。
不用谭榷使眼色,杨旭当场跪下,“谢恩师赐字!”古代人的取表字一般分为父母一代的长辈,老师,当然也有自取的,不过明朝以来较少,杨旭捧着两个字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估计一鸣惊人的吉祥话。
张赞安转过书桌来到跟前,扶起杨旭,知道杨旭不了解,解释道:“这是周易的孚卦,也就是第二卦,讲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此处讲究慈为本,不妄动,不张扬。”
杨旭心理挺不是滋味的,但是取就取了吧,既然当*何必要立牌坊呢,马上假装激动的道谢,如同再造父母一般。张赞安也是闲极无聊,这人迷信整天选卦象出行,今日是孚卦,大吉大利,赐个表字,希望运道更好一些。
杨旭跟着谭榷到吏房拿个告身印信和官服图样之类的,象征性的捐了一千两拿了户房的执照和“正实收”的契书,告身不算什么顶多说你得了七品的职位,全国上下几十万七品的虚职,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印信,说明你拿到了实职实缺,这可是好东西啊,杨旭一路快步回到客栈,从自己房里的房梁上取下一万三千两的银票,一万的一张,一千的三张,当时就怕歹人闯入,所以藏得很深。
跟刘三炮打声招呼,让他接着养伤,自己又去了一趟巡抚衙门,给谭榷交了银子,又给了他两百两的打点费,接着进屋拜别了张赞安,便出门离去了。(不离开俩人怎么快乐的数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