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信念,用自己的的意志和胆魄,点燃了楚国水军的意志之火,注入了初生的军魂!
正面抵抗的吴国主力战船节节败退,船只破损和伤亡的速度都非常快,即便程普亲自坐镇,不断做出各种应急调度,可谓手段用尽,却也仍然难以改变什么,不是他指挥得不好,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确实无能为力。
不久,程普部署的合围之势,便从正面、从他身前生生被撕开了缺口,彻底破败。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望着远方战船上那若隐若现的挺拔身影,喋喋自语。
“吴国水军完了!”
其身旁的潘璋也没有了早前的张狂,脸上带着茫然。
“那陆逊怎么如此了得,竟然能让废物一般的楚国水军如此强大?”
“楚国水军从来就不是废物,是一只沉睡的雄狮,今夜陆伯言让他们彻底苏醒,必将成为吴国心腹之患!”程普苦涩的说。
“唉!当初这陆逊怎么就投了楚国呢?其不是陆家的人吗?”潘璋颇为不忿的怨道。
听到这话,程普沉默下去,顿了片刻才无奈摇头。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并非陆逊无心侍吴,而是曾受轻慢!”
“轻慢?这是为何?”潘璋疑惑地问。
“你有所不知,当年陆逊在江东也略有薄名。鲁肃将其举荐给主公和少主,当时少主孙策问之,汝才能比之周瑜若何?其言不分高下。各有所长,需视实情而论。可周瑜之才,向来深受少主敬服,其这句话引得少主不喜,以为其是夸夸其谈、有名无实之辈,便无心好好安顿,只让其去做个小小的司马。”
“陆逊后来没有上任?”潘璋问说。
“没有!”程普满脸遗憾。“其以突染重病为借口。推辞归乡,此后不久就听说其投效楚国去了。当时鲁肃对我说。少主因一时之好恶轻慢贤才,必会后悔。当时我也不以为意,没想却有今日,如果当初能听鲁肃劝告。众人一起劝劝少主,又如何能有今日?”
随着程普略带悔意的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麻木地望着迅速败退的船队。
因为吴国水军正面的主力船队被撕开缺口,这使得他们与左右两翼完全被隔断,现在无论怎么指挥都已经没有意义,以这时候的传令方式,命令根本无法传达过去,只能由那边的将领自行决断。
时间逐渐推移。陆逊撕开吴国包围圈后,很快展现出自己在水战上的指挥才华。
他的战船队列原来暗藏杀局,当此刻从左、中、右三路分开。立刻变成一种冲击队列。随后左、右两翼成扇形转向,小型战船加速突前,大型战船间插其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对吴国水军的反包围。
中路战船则以他的旗舰为中心,在杀出重围后就地满舵转回。形成小型突击战船在前冲锋,重型战船在后压制的局面。对着吴国发动强力攻杀,这种场面已经很难用语言来描绘,整个调度堪称完美,那一列列战船划出的轨迹,犹如艺术般出神入化。
服了!
王旭服了,周智服了,就连蔡瑁和张允,这两个心里本来很不满陆逊的水军旧将,此刻也是不得不服。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陆逊是个卓越的统帅。
从最初就一眼发现水军的问题所在,那是多么出色的洞察力!
用自己的方式和个性激起水军斗志,凸显了他的智慧和个人魅力!
用全面突进死路的方式,既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同时也在麻痹敌人,并引诱对方按照预料中那般部署。当预料出吴国会怎么做,预料出己方阵列在吴国的部署下,会有什么样的改变之后,他自己的战术布置便提前暗藏在队列中。
简单点说,就是通常情况下,阵列肯定是越打越乱。可陆逊不同,他是提前预测出阵列会怎么乱,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而经过这些混乱后的模样,才是其真正要达到的战术。
他将战术的部署,化在了整个战役过程当中,没有刻意去调度,没有刻意去摆阵,只是通过他周密的计算,在不断的行动中,让最后的战术布置自然形成,不着痕迹,足可谓浑然天成……
当清晨的柔光洒落开来,当吴国趁着雾气掩护突围,战局尘埃落定的时候,王旭终于忍不住由衷感叹。
“陆伯言是一个真正的统帅!是一个真正的战术大师!这是一个真正善于用兵、懂得用兵的名将!得之,是我之幸,楚国之幸,天下之幸!”
这一战,吴国水军全面溃败,战船折损近半。
这可是水战,不是陆战,在两支水军的战斗中,损失近半已经等于完败。一支舰队损失这么大,战斗力的减小绝不是一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水军的战斗力恢复时间非常慢,每一艘战舰的打造,其消耗的人力、物力、时间都是巨量的。
陆逊成名于奇袭苍梧,可直到经过这一战,他才真正跃居名将之林,为世人所称赞。
史称彭泽之战!
此役吴国水军大败,陆逊率海云军团彻底掌控了长江上的霸权。
不久,海云军团靠岸,陆逊随之下令全面补充粮食。
此时,王旭才突然发现,并没有参加战斗的后部大量中型战船,竟然还满载着粮食。
向天懵然不解,出声问说:“陆伯言这是要做什么?弄这么多粮食带着?你也不问问?”
王旭耸耸肩:“不知道。他现在才是统帅,你自己去问。不知为何,现在我看到他做什么怪举动。都一点不觉得着急!”
“这就是信服?”周智笑了。
“或许是吧!陆逊用他的表现,证明了他足够得到信任。”
自始至终,这种疑惑都没有解开,陆逊并没有来见王旭,没有急着交令,没有归还“干将宝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做着。王旭也没有派人去召见。也没有过多干涉,任由陆逊作为。
粮食的调度并没有持续多久。傍晚时分,陆逊便让宋谦、蔡瑁率领主力,以大批重型战船和中型转船为主,向着吴国水军溃退的方向追去。下达的命令更是惊呆了所有人。
他要求宋谦、蔡瑁、范统三人率主力水军,沿着水路直奔吴国都城建业,只是不准下船,不准靠岸,待船上粮食消耗到一半的时候再返程,至于碰到吴国水军败兵,则以击退为主,不准追击,不准离开长江主航道。避免为其算计。
可以说,陆逊将应付各种情况的办法,都给宋谦和蔡瑁大致讲了一遍。目的只有一个,让水军逼近吴国已经空虚的都城,迫使吴国收缩兵力,迫使各路兵马救援,扭转当前局势。
在微微惊讶后,王旭对其这番构想深为高兴。因为这是第一次对水军的有效使用,这个曾经被忽略的优势。开始发挥应有的威力。只是他也很不解陆逊为何不亲自去,而且还留下了不少中型和小型战船,人数亦有三万之多。
冰凉的江风吹打着在面颊,看着宋谦、蔡瑁等人逐渐消失在江面的战船,王旭面带微笑,浑身轻松,因为这一战让他很省心,多日来淤积在心中的闷气一扫而尽。
“主公!主公!!”
突然,远传传来陆逊那熟悉的呼唤,并迅速接近。
王旭回过头来,看到陆逊意气风发、精神振奋的模样,不由笑道:“伯言,彭泽大捷,你居功至伟!”
“为主公分忧,乃是末将分内之事!”陆逊面带微笑,但却保持着谦恭的态度。“末将此来,还有一事相求!”
“噢?你且说来听听。”
“末将恳请主公继续随军而行,一起南下。”
“南下?”王旭眉毛一挑,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你想率领这余下的水军沿水路进入豫章腹地,截断柴桑吴军的粮道,断其归路?”
“主公英明,末将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在断其归路前,还有一事要先做。此番恳请主公前往,也是因为此策恐怕需要主公亲自出马,方能破敌。”陆逊高深莫测地笑着说。
“噢?需要我?”
王旭终于有些惊讶了,看着胸有成竹的陆逊半晌,才笑着点头:“好,那接下来我等便尽皆听候你调遣,但需我出力之事,你无须多虑,但可吩咐便是。”
“多谢主公!末将必向主公献上大礼,以感谢主公的信任和支持。”
陆逊深深一礼,心中感动异常,他是个熟知古今的人,很清楚像王旭这样的英主是多么罕见,他此役能成就大胜,若无王旭支持如何能成功?所谓名将需得明主,若无明主相扶,任何战将都将举步维艰。
面对陆逊的感激,王旭倒是不以为意,摆手道:“行了,按你想的放手去做,你现在是统帅,全军上下都听你的,但你要记住,权利在谁的手中,责任也在谁的手中,务必牢记!”
“主公良言,末将誓死不忘!”陆逊铿锵有声,毅然应诺。
陆逊离去,王旭却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思索陆逊究竟想做什么。
至于为何不直接问,原因很简单,当他已经视陆逊为左膀右臂,而陆逊本身也是统帅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事事都询问,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只需要保证全军将士的凝聚力便足够。
如果问太多,只会让陆逊肩负压力,其会想着策略已经定下,不敢妄改,预定的目标也不好随形势变化,那样将大幅度禁锢其思维,让其束手束脚,反而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这种时候,若想知道,那就自己想,若想不通,那么就静待结果,此乃他多年积累下来的驭下之道。
旁边的向天想了会儿,怎么也想不透,又觉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口问说:“老大,陆逊究竟想做什么?”
王旭嘴角划出他那习惯性的弧线,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音。
“他想打庐陵,但我也不知其有什么妙计,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