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宴跨步往停车场走去,身体已经开始有点不适。
今晚在这坐得太久了,连药浴的时间都错过了。
周牧在车里等候时,收到一条短信,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周哥哥,我是陈惜,这是我的号码,今天非常感谢您,以后有机会请您吃饭。]
周牧皱了皱眉,顺手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他余光看到傅总过来,连忙下车,给男人开门。
手指搭上门把的那刻,周牧极其小声说了句,“有人跟着。”
傅司宴神色一秒凝重起来,他一言不发准备上车。
身后,有人叫住他,“傅司宴!”
他刚转身,就被对方重重地一扑,馨香抱了个满怀。
明溪将头埋在他胸前,感受着,汲取着,衬衫的布料,隐隐的药香,冰冷的躯体......
一切都对上了!
所以,刚刚在会所里,抱着她的人,就是他!
她抬起头,傅司宴正看着她,眸色分外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溪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怦怦不停,眼睛也因为激动而发红。
“傅司宴。”
她轻声叫他,手臂还是半拥抱的姿势,没有松手,问他:“是你,刚刚是你,对不对?”
周牧这会已经变成隐形人,退到不碍眼的角落去了。
男人俊脸淡漠,还是毫无表情,但明溪自己的泪已经崩不住了。
她不想听他那些伤人的话,泪湿模糊的眼,看不到男人那张冷漠的脸,但身体的接触,是实实在在的。
那些蛛丝马迹的小细节串联在一起,她怎么能信......他是不要她了。
她紧紧抓住他身侧的衬衫,抽噎着说:“呦呦说,你那天不是推她,是为了避免她撞到桌角,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你就回应我一句,给我一句暗示也行,我真的快要没有信心了......”
明溪眼眶哭得红肿,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路灯朦胧映照,反而增了几分破碎,像是掉落在地的纯白百合。
“暗示?”
男人唇角不动地轻笑一声,“你想听什么?”
明溪怔了怔,情绪回落才发现,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他对于她主动投怀送抱,没有推开,也没抗拒,唇角浮着一抹轻慢,“灯下看美人,果然别有韵味,倘若明小姐想听什么告诉我,我可以说。”
明溪唇瓣动了动,想说话,嘴巴却像被封住了一样,开不了口。
傅司宴眼神像是在瞧一个蠢货,不紧不慢道:“母亲还在养病,我不想见血,顺手推开了小孩,没想到就被明小姐脑补出这么多曲折迂回的感情,你不去当个作家,还真是可惜了。”
男人的眼神像把刀,把明溪扎了个清醒,攥紧衬衫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至于拥抱,就更是无稽之谈,女人,我是抱了,但现场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我抱的是谁。”
傅司宴深邃的漆眸打量了她一下,淡淡道:“我看明小姐脸色很不好,是不是没睡好,所以想得有点多?”
这话状似关心,实则更像是在说明溪脑子不好,产生幻觉了。
他一点一点掰明溪锁在他腰间的手,很用力也很疼。
随后,一字一句犹如凌辱,“明小姐,感情也有新鲜和过期的时候,体面分手,不做一些让人困扰的行为,很难吗?”
明溪的手被掰得很痛,脑海里更是有两个面在打架。
正面告诉她,要坚定,要坚持,要追随本心,换种方式去理解他。
或许他所承受的,比她更重,更难以想象。
而反面却一直在动摇她,不爱就是不爱,不要理解错误,别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也别成为别人的困扰。
最终,她还是决绝地想再勇敢一次,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仅有的一根稻草。
她不想轻易放弃。
她一把抓住转身欲上车男人的手臂,坚决道:“傅司宴,你发誓,我要你,对着神明发誓。”
男人眼底掠过一抹不耐烦,像是受不了她的幼稚。
明溪也知道幼稚,但这确实是能够判断的最快方式。
“你发誓,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如果不是——”
她看着男人那张冷漠绝情的脸,一字一句道:“就让我不得好死!”
这诅咒足够狠毒,拿自身为证,有几个人会这样做。
但明溪太了解傅司宴了,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逼出他的真心。
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只要你发誓,我以后绝不纠缠你。”
傅司宴薄唇紧抿,有好一会没说话。
刚刚那样拿话伤她的人,这会却说不出话来了。
明溪感觉身体里的正面,好像慢慢地占了上风。
她手臂紧紧抓牢,眼睛一秒都不从他脸上移开,重复道:“只要你发誓!”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脸上没有波动也探不出别的情绪,像一面平静的潭水。
相比男人的平静,明溪显得有些极端。
她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紧追不放地逼迫道:“傅司宴,你发誓啊!”
她也不想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疯子。
但再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会崩溃。
她需要一个结果,一个论证,哪怕是一个死心的理由。
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不再陷入无法解脱的情绪里。
真的,什么都可以......
明溪红肿着眼,嘴角却挂着笑意,“傅司宴,你不敢,对吗?”
好像胜利在望,好像快要赢了。
她松开紧抓的手臂,用轻快的语境问他,“如果是,你牵一下我的手好吗?”
“就一下。”她放低语气哀求道。
这一下,能让她更有勇气,熬下去。
傅司宴没说话,沉默片刻,他抬起了自己的手。
明溪愣了一秒,转瞬便热泪盈眶的手心向上,去迎接他。
她等这一刻,等得身心煎熬。
如果是,她想现在就告诉他,她们再次有了宝宝的事。
男人的大掌近在咫尺,似乎只要毫米就能握住她。
明溪手心颤抖,泣不成声,“我......”
下秒,那只手掌和她的手心擦肩而过,反而落在她的肩上,猛地将她抵在车窗上。
动作残暴,半点不温柔。
他问:“大小姐,梦做完了吗?”
明溪怔怔看向他。
男人深眸里一片清冷,唇角的嘲弄意味太过明显,“你到底还有多少荒唐可笑的想法,都说出来,嗯?”
面前,一如既往英俊的脸,像冰霜一样冷。
等那抹嘲意不见,只剩下瘆人的压迫。
明溪孤注一掷的勇气,几乎在瞬间下坠!
心脏像是挖了一个大洞,放到了风口,吹得痛死了。
这样,都不行吗?
她一直坚持的手臂,无力滑落,贴在冰冷的车身上。
身体里外,都是一样零下的寒意。
傅司宴看着女人苍白的唇色和憔悴的小脸,有一瞬像是失去了说话功能。
他冲动地想上前,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拿针狠狠地扎,扎得他头痛欲裂。
最终,他放弃了挣扎,握紧了掌心,用冷漠至极的声音说:“看来我的活,真的很不错,能让明小姐这般念念不忘,以至于再找不出第二个能替代我的人。”
明溪无力道:“傅司宴,羞辱我,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身后又一辆黑车停在不远的距离,傅司宴默不作声收在眼底。
他冷冷笑道:“你把这当成羞辱?”
随后,男人屈起手指顺着女人美丽的天鹅颈一路向下,在锁骨上停留了半秒后,猝不及防地‘撕’一声,便扯坏了明溪身上的薄毛衣。
一片冰冷来袭,明溪震惊地睁大眼睛,又难堪又惧怕。
她本能地抬手,捂住自己破掉的领口,却被男人一把握住。
他声音磁性好听,却像是沾了砒霜的糖一般,“明小姐,记住了,这才是羞辱。”
说罢,男人又轻浮地抬手,勾了勾她追求舒适的运动内衣,讽刺道:“想勾人至少也该换件騒点的小衣,再不济也该像会所里那些女的那样,穿方便的超短裙,这样比较容易让人起兴致。”
男人不留余地的羞辱,一句接一句,像无数个巴掌不停往明溪脸上扇。
她气得攥紧衣领,泪珠狂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傅司宴强势攫住她的下巴,冷眼相瞧道:“你死缠烂打,不就是想要我睡你?”
下巴上传来痛感,令她手掌蜷缩起来。
男人低下头,冷冽的气息一点一点侵占过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吻下来。
明溪脑袋混沌成了浆糊,怔忪之间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盘踞已久的猜测彻底崩覆,对她造成的打击,绝不是一点点。
那张冷情的薄唇越靠越近,还不等明溪反应过来,男人的唇错身而过,贴到了明溪的耳畔。
“说实话,睡了太多次。”
他轻笑着,刺耳的声音一寸一寸击破明溪的耳膜,“真、的、睡、够、了。”
说完,男人迅速地松开了手,动作像是在丢一块垃圾,甚至避之不及地往后退了寸许。
瞬间失去了支撑,让明溪站立不稳地顺着车身,往下滑落,差点就要磕到地上。
幸好她抓住了门把手,才勉强站稳。
就算她差点跌倒,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抱歉,我没办法委屈自己,成全你,不过——”
他顿了顿,面容嘲讽道:“倘若明小姐实在想要,我可以让人给你推荐一些,体力好,花样还多的男模......”
明溪猛地松手,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
“啪!”
四周一片寂静。
男人的脸像末日降临一样压抑。
他唇角有一丝血迹,垂眸讥嘲:“我还以为明小姐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呢?”
这样的人......
他这是在侮辱她的人格。
明溪再度变了脸色,抬起手却被男人修长的手臂紧紧攥住。
“好歹夫妻一场,刚刚那巴掌就当作我们彼此陌路的礼物,不跟你计较,但是——”
男人收紧手掌,捏碎的力度,警告道:“如果不想你的工作室,在北城开不下去的话,我劝明小姐以后都要管住自己的手。”
明溪的手被他无情地甩开。
她伸手撑住车门,才不至于摔倒。
羞辱,警告,威胁。
这就是她今晚的全部收获,能让她铭记于心的收获。
明溪呼吸从急促到平稳,再到轻不可闻。
夜凉如水,月色寂寥。
她脸上冰冷的泪还没干,心却已经死透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惨白的唇瓣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低低说了句:“傅司宴,你做到了。”
不过短短半月,竟耗光了她毕生的勇气。
她曾经坚信的,此刻在狠狠抽她的脸。
她还是可笑的,做了半个月的小丑。
男人看着她行尸走肉的模样,喉咙像是被锁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面前的女人,孱弱到仿佛再说一句,就会轰然倒下。
“司、宴......”
明溪缱绻叫他,音色温柔得仿佛她们还在热恋的时候。
男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但明溪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她轻轻笑着,把这个曾经亲昵的称呼,在唇齿间过了最后一遍。
“傅先生。”
她又换回了初相识的称呼,加筑的那份陌生,比从前更胜一筹。
“傅先生,我放弃了。”
她看着面前明明站得很近的男人,却始终远得像一个不可触碰的幻影。
明溪与他擦肩而过,最后那句话轻得几乎能消散在风里,却又分外清晰。
她说:“以后,不会再打扰您了。”
泪倾盆落下,花了脸。
明溪不掩藏,就当是在祭奠过去的她和他。
她相信了,傅司宴是真的不爱她了。
她也相信,人的感情是不会一直长久的。
这次,不用任何人劝她,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幻想和不甘,依恋与不舍,全都在此刻埋葬吧。
傅司宴站在原地,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看着车身映射出女人单薄的背影,心脏骤然袭来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扯开。
不是他不想转身,而是这么简单的事——
他,无法做到。
周牧见明溪离开,瞬间察觉出总裁的不对劲,急急上前。
“傅总。”他担忧地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