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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等她提着食盒去议政厅的时候,里头却正热闹。

    老安王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故作威严:“......如果只是谣言那最好,可万一真是有人动了旁的心思,想动摇先皇的威信,老臣这些宗亲可不答应,朝里那些老臣们也不会答应。”

    殷稷目光仍旧落在面前的奏报上,仿佛并没有听出来老安王的威胁,语气冷淡,甚至头都没抬:“安王叔对先皇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鉴,想来小王爷也会为此而骄傲。”

    老安王一愣,他的三子还被关押在清明司,这一直是他的痛脚,此时冷不丁被戳了一下,刚才的装模作样顿时维持不住了:“皇上这话什么意思?老臣那三子是不是......”

    “朕的意思取决于王叔的意思,”殷稷打断了他的话,他这才抬起头来,却是看了窗外一眼,“天色不早了,退下吧。”

    老安王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殷稷一副捉摸不透的样子,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他应了一声拱手告退。

    谢蕴和他走了个对面,侧身让开一步,以往这老头总要找他们这些皇帝身边人的麻烦,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谢蕴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随即便将人抛在了脑后,推门进了议政厅。

    殷稷正在看奏报,听见脚步声头都没抬:“朕还不饿,放着吧。”

    “皇上午膳就没用,晚膳不能再拖了。”

    “是你啊,”稷这才将心思从奏报上收回来,抬头的时候随手将奏报扣上了,“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一天奔波应该也累了吧?”

    谢蕴打量他一眼,仍旧没能看出旁的情绪来,心里沉沉一叹,却什么都没表露,只将圆子端了过去:“不累,想陪陪皇上,皇上趁热吃吧。”

    殷稷看了一眼,略有几分惊讶:“你亲自下厨?”

    “我手艺一向不好的,皇上凑合一下吧。”

    殷稷又看了看那碗圆子,轻轻笑了一声:“在担心我?”

    心思被如此直白地戳穿,谢蕴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反驳:“这里没有旁人,你要是难受不要憋着。”

    殷稷伸手将她拉了过去:“不至于,都十几年了,其实该忘的早就忘了。”

    可人再怎么遗忘也不可能对这样的欺骗麻木。

    “皇上......”

    “真的没事。”

    殷稷揉了揉她的手,轻轻一扯嘴角,“不用放在心上。”

    谢蕴看着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仿佛被说服了似的点了下头:“那皇上吃点东西吧,看看我手艺进步了没有?”

    “谢姑娘亲手做的圆子自然不能浪费。”

    殷稷笑了一声,接过勺子低头吃了一口,随即略有些夸张地称赞道:“手艺进步了这么多?这江南的风水当真养人。”

    谢蕴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仍旧笑了笑:“如果皇上觉得好,就多吃一些。”

    “好。”

    殷稷不再言语,低头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圆子,他吃得略有些急,仿佛是饿狠了,谢蕴起初还高兴,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几乎没有咀嚼,吞咽得近乎机械,捏着勺子的手却十分紧绷,手背上青筋几乎凸起来。

    他在逼自己吃。

    “别吃了。”

    谢蕴猛地按住了他的手:“不想吃就别吃了。”

    殷稷动作停下来,好一会儿才放下勺子,慢慢靠在了椅子上:“我不是不想吃,只是还不饿,待会儿再吃吧,好吗?”

    谢蕴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忙不迭点头:“好,你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做。”

    殷稷又扯了下嘴角:“好,等我饿了就去找你,回去睡吧。”

    谢蕴不想走,却被殷稷牵着手送到了门外:“回去吧。”

    她不好再坚持,猜着殷稷大约也更想一个人呆着,只好点了点头:“皇上不要睡太晚,保重龙体。”

    “谨记谢姑娘教诲。”

    殷稷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看得人都忍不住怀疑之前的种种担忧是不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可这种事也不能验证,谢蕴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等她的背影彻底融进了夜色里,殷稷脸上的表情才空白下去,他折返了议政厅,却只是关了个门的动作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再没能迈开步子,靠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

    他刚才好像做得不是很好,他并不想让谢蕴为他担心,他不想消磨对方对自己仅存的一点愧疚,他想让对方看见的是他的镇定,他的从容,是对方想要什么自己都能给的强大。

    他想让她因此而留下来。

    可他没能做好。

    对不起啊......

    他摁了摁心口,那里有些疼。

    又是他的旧伤,这次发作的好像格外厉害些,疼痛仿佛要钻进肺腑,疼的他呼吸都不敢用力。

    当年落下这道伤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堪到了极点,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更不堪的一天。

    至少那时候他还是有母亲的人,可现在,他连母亲都没有了。

    那个人,那个他思念了十几年的人,为了另一个孩子,亲口否认了他的存在......

    殷稷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失败?被爱人背叛,被亲人抛弃......他到底是为什么活成了这样?

    他不是皇帝吗?不是富有天下吗?

    怎么连两颗人心都得不到呢?

    他捂住心口,被越发剧烈的痛苦折磨的躬起了身体,却是一声都没吭。

    他不愿意这份狼狈被任何人看见,他想忍一忍,只要熬过这一宿他就没事了,就和当年他心口中刀,蝼蚁一般躺在破庙里等死的时候一样。

    天亮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