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道行军元帅府,庭院宽阔,晨光明媚。
李绚穿一袭青色长袍,伸个懒腰,随意的走入了后院之中,一侧的侍女赶紧将早膳摆到东侧的石桌上。
李绚刚刚坐下,李竹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很快他就来在了一侧,束手站立。
“何事?”李绚随意的夹起一只小笼包,然后放在一旁的碟子里。
李竹拱手,肃然说道:“回禀王爷,张使君家的小娘来了。”
“又来了?”李绚诧异的抬头。
李竹点头说道:“是的,昨日上午她便来了,先是要见英王殿下,但殿下说不见,后来说要见王爷,属下说王爷前夜察查州库,忙碌了一夜,白天都在休息,她才无奈的走了,但傍晚又来了,属下说王爷已经去察查库房了,让她去那边找。”
“她肯定没找到,所以今日才会再来。”李绚忍不住轻笑一声,摇头说道:“看来,有人是要确定本王和英王两个人每日的行踪啊。”
李竹站在一侧,沉默不语。
李绚将小笼包放在嘴里,轻轻咬碎,汁汤立刻就流进了嘴里。
片刻之后,李绚开口:“去吧,将人带进来。”
“喏!”李竹立刻拱手应诺,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李绚则是重新夹起来一只小笼包,放进嘴里。
李绚吃的很慢,笼屉里的小笼包还没有吃一半,外面的张七娘就已经来了。
一身的绿色金鱼纹齐胸襦裙,身上披着一件白纱,比普通女子要稍高一点的身材,行走间婀娜多姿,却有股弱柳扶风之感,娇花照水,轻盈杨柳,娴静以行。
七娘张露儿在三步外停步,然后微微福身,柔声说道:“妾身张露儿,见过南昌王,王爷千秋。”
李绚侧头,平静的看着张露儿说道:“起身吧。”
“喏!”张露儿起身抬头,一张淡白梨花般的面容才出现李绚眼前。
起身之时,胸前的一抹白皙顿时出现在李绚眼前。
李绚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张七娘起身之后,就像是一切没有发生一样,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张供状,双手向前,恭敬的递给李绚。
之前的一幕再度发生,只不过这一次时间更长,也更加的名正言顺。
李绚直接伸手,拿过供状,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然后看向对面的石凳,说道:“坐。”
“多谢王爷。”张七娘再度微微躬身,随后,她便直起身坐下。
李绚淡淡的问道:“去见过英王殿下了吗?”
张七娘,低头,说道:“殿下似乎在忙碌,没空见小女子。”
李绚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笼包上,然后随意敷衍的说道:“嗯,殿下的确一直在忙。”
“所以,小女子让阿舅认真的写了供词,他和马志接触的一切过往,还有之后的那些事情,全部详详细细的写在了这上面,全部没有遗漏。”张七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然的笑意:“小女子母亲早亡,阿耶又一直忙碌,是阿舅将小女子一路牵扯养大,见他如今如此,小女子虽然痛恨,但也还是希望能够救他一命。”
李绚点点头,目光落在供词之上,的确,陈夏关于自己的事情,写的非常详细,只不过是少了一些非常敏感的东西,还有和他人有关的,他也根本没有多写。
“你确定这里面的东西没有遗漏了吗?”李绚抬头看向张七娘,神色平静的说道:“如果没有遗漏的话,那本王就替你交给御史台和大理寺。”
张七娘的眉头不由得一挑,心里已经沉了下来,南昌王明显对这份供词不满。
张七娘赶紧低头,去看放在一旁的供词,小心点看了一遍之后,张七娘皱眉说道:“王爷,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这里面记录的很详细啊!”
“是吗?”李绚淡淡的抬头,带着冷笑的眼神直接落入张七娘的眼底,张七娘立刻拱手:“还请王爷指点?”
李绚伸出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然后轻声说道:“你难道就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会想到,在大唐和吐蕃大战来临之时,在大军后方囤积粮草,倒运军粮,哄抬粮价,要知道,这里是洮州,可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犄角旮旯的地方。”
张七娘愣了,陈夏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教唆。
而在暗中教唆的这个人,就是张露儿,还有她的父亲,甚至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人物,马志不过是推波助澜的角色而已。
“回去问问吧,若是他能将这里面的前后情由全部交待清楚,那么或许他能够逃过一死,但若是他做不到这些,那么最终,他也少不了要上断头台上走一遭。”李绚说完,小笼包已经放进了嘴里,然后咬开。
张七娘站了起来,然后福身道:“七娘明白,七娘这就回去。”
李绚吃完早膳,然后挥挥手,四周的侍女过来,将一切收拾完毕。
李绚重新回到大厅,大厅当中,同样有无数人的忙碌上,大厅中央的沙盘已经完善到了河州。
高山密林,河道村落,一切都清晰可见。
李绚的目光落在中央的胭脂河上,河流的两侧都有两条驰道,可以直入河州。
李绚的目光从胭脂河向南,南面山川起伏,有陡有缓,最后,李绚的目光落在二十里外,一座秘密的山谷之中。
隐约之间,似乎有一条山道,从山谷中直通胭脂河中段,一段山壁陡峭之处,但偏偏,陡峭山壁的东侧,一座缓坡,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底,恰好方便马匹冲锋。
看着那段缓坡,李绚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许久之后,李绚突然转身,朝着元帅府大元帅官廨而去。
大元帅官廨之内,里面同样有不少的官吏在不停的忙碌着,英王长史姚令璋正在指挥手下的人统计计算着什么。
李绚对着姚令璋微微拱手,然后说道:“长史,英王殿下,现在有空吗?”
“有,有,只要王爷来,殿下什么时候都有空。”姚令璋看向李绚的目光里满是热切。
“如此,就麻烦长史进去通报一声。”李绚平静的点头。
看到李绚如此守礼,姚令璋也松了口气,拱手道:“王爷稍候。”
看着姚令璋进去,李绚平静的站在原地,也不四处乱看,很快,姚令璋便已经从里面出来,然后对着李绚拱手道:“王爷请!”
李绚轻轻颔首,然后迈步进了内室当中。
李显坐在长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本章在仔细。
李绚从外面而入,李显有些疲惫的抬头,苦涩的说道:“王叔,事情很严重啊,附近三州六县,库粮被人偷卖之数超过六成,若是无法弥补,必然对大军造成不了影响。”
“让狄仁杰和陆元方慢一些来洮州,殿下直接给他们手令,用洮河道行军元帅府的公文,要求各州刺史,必须找到库粮丢失的原由,并且想办法弥补,杀人也好,抄家也罢,终归要将所有一切在开战前准备妥当,不然,刺史以下,全部下狱。”
随后,李绚淡淡一笑,说道:“殿下放心,陆御史和狄寺丞能够将一切全部收拾妥当的。”
“希望如此。”李显轻叹一声,说道:“吐蕃人这一次是真的抓住了人心贪婪所在。”
“还有一件事。”李绚抬头,看着李显说道:“此次发生了如此之事,恐怕其他行军道都会严查州县存粮之事,这些事情,难免会和各州的世家大族牵涉关系,故而,眼下前来拜会的世家族长不会太多,殿下自行处理便好,明日,臣便要按照预期,前往河州,燕国公和河州,也需要查清详情。”
李显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说道:“已经五日了吗?”
“臣走后,还请殿下严守门户,没有必要,不要随意让陌生人进府,即便是有人来,也只允许一二人进门,还请殿下切记。”李绚说着,微微躬身,脸色肃然。
李显认真的点头,说道:“王叔放心,显记下了。”
“如此,臣便放心了,河州之事处理妥当之后,三五日内,臣便会返回洮州。”李绚站了起来,拱手道:“臣还要去军营,那边的事情也需要安排妥当,整个洮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李显点头,说道:“王叔放心,三郎会小心的。”
李绚转身告辞,李显看着李绚的背影离开,神色惆怅。
……
刺史府,张七娘将一张短笺递给了张允恭,然后说道:“南昌王刚刚去了军营,应该是安排他离开之后的宿卫和执勤之事。”
“从前夜到现在,南昌王只是在查验州县粮库,并没有做多少其他的事情,英王殿下也在元帅府也没有离开。”张允恭抬起头,轻声说道:“那么明日,一切便照预定进行。”
“阿耶,洮州在吐蕃三千骑兵之下,真的守不住吗?”张七娘神色中带出一丝不甘。
张允恭平静的摇头,说道:“若是人少一些,我们还能依照兵力死守,但右卫骑兵并不在我们的手上,无法作出积极的防御,只能用他们来迟滞吐蕃人的进攻,然后带英王殿下逃离洮州,之后不管是去抿州,还是河州,我们都能够轻松应对。”
“那时候,朝廷若是追究起来?”
“保护英王殿下的安危,这是南昌王的职责,陛下追究起来,那也是南昌王在没有查清楚洮州是否安危之前,就贸然抛弃英王殿下,前往河州,一切罪过都是他的。”张允恭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李绚坑了进去。
张七娘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如此,那么明日,一切就看南昌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