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县西城门码头上,红衣金甲的千牛卫站立两侧。
一众青绿官袍的金华官吏站在稍后,王勃、冯华等人站的稍近一些。
李竹站在一侧,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瓷酒壶,三只酒杯。
李绚一只手拿起酒杯,然后递到了余泽的面前。
紧跟着,又拿起另一只酒杯,拿回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的余泽,还有他身后的四百役丁,李绚举起酒杯,脸带郑重的说道:「余叔,前行艰难,多加谨慎。」
「王爷放心!」余泽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向李绚,沉声说道:「王爷不必担忧,下官多年来盼望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此次必定会有所建功,不令王爷失望。」
说到这里,余泽稍微后退一步,拱手施礼:「还请王爷多加保重,属下先行一步!」
李绚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他的脸色肃然起来,看向余泽,也看向他身后众人,向前拱手作揖,同时高声说道:「黄天庇佑,厚土承载,本王在这里,预祝诸位此行顺遂,前途建功,封妻荫子,为乡人表率。」
「必不负王爷所望!」
轰然的声响中,余泽率先走上了一旁的都水司大船,其他人赶紧跟上。
飞帆扬起,大船开动。
李绚站在码头上,看着站在甲板上,一直对他保持施礼状态的余泽,在晨光的余晖下缓缓远去。
李绚心中有些感慨:「一日之间,连续送走多人,本王这心里颇觉空落落的!」
先前不久,功曹参军王勤已经先一步赶往了义乌,余泽这已经是第二批了。
两股人马如同李绚伸出去的两只臂膀,牢牢的抓住整个婺州东南所有一切空间。
「王爷不用担忧,王兄也好,余兄也罢,此行虽然有所风险,但也必能逢凶化吉,斩敌立功。」冯华站在一侧,神色间充满了信心。
仿佛在他的眼里,整个天阴教,已经无法对婺州构成任何威胁了。
就仿佛只要李绚一道诏令,整个婺州的百姓对天阴教立刻就会弃之如履。
「冯参军这话,可是有些不大好听啊!」李绚听着,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说道:「这不摆明了在说王参军和余叔此行必然会遭遇风险吗,说实话,这恐怕倒也未必,风险或许会有,但未必一定在义乌和武义,真正的风险或许在你我身边也说不定。宁县令。」
「下官在!」宁义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李绚微微点头,然后冷声说道:「现在令你回转县衙,即刻起,收缴税粮,征纳入库,法曹,兵曹,库曹,城门,码头,人手全部戒备整顿……别我们忙了这么久,再被人偷家了吧。」
「下官遵令!」宁义立刻沉声应诺。
李绚点点头,然后说道:「接下来便是……便是……」
说话之间,李绚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在转眼间,他就微微转向南侧,背过众人,用力的几下呼吸之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从即刻起,封锁武义江滩湾关口,封锁义乌江桃花渡口,所有非官船者,一律不许通行,即便官船,也要严格检查,不得有误。」
「喏!」宁义没有注意的到李绚的异样。
因为他已经被李绚说的话给震惊了。
武义江和义乌江,从即刻起等同于完全被封闭。
在关卡开通之前,任何民间船只都无法进入州城。
同样的,任何民间船只都无法从州城进入东南。
实际上,如果宁义知道到李绚对在灵洞的燕涛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那他立刻就会知道,任
何试图从水上进入州城的通道已经被全部掐死。
任何试图从水上离开州城的通道已经被全部掐死。
虽然说还有陆上通道,但陆上通道,并无水上易行,一处关卡封闭,就必须要更加的绕远。
如此一来,只要安排足够的人手,那么整个婺州所有的一切人员动向,全部都在李绚的掌控之下。
更甚至于,天阴教在婺州和其他各地之间的情报沟通,也会在这一刻发生极大的延宕。
天阴教和李绚之间的差距在迅速的拉大。
突然间,宁义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李绚已经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并没有再和他们多说什么。
王勃和李竹也同样上了马车。
很快,一行人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朝三顾山庄而去。
宁义同样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捕头单济,一直都在紧盯着李绚的一切神色变化。
眼底深处虽然闪过一丝疑惑欣喜之情清晰可见。
三顾山庄西侧的密林之中,一道身影正在紧密的关注着三顾山庄的一切动静。
就见山庄里外,如今不少人进进出出,看起来跟往日没有区别。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缁衣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后,藏在密林中的人影猛然回头,横刀立刻出鞘三分。
明亮的刀刃在一瞬间就照亮了来人的面孔。
刀刃一下子就收回到了刀鞘之中,横刀的主人,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陈兄。」
陈明,来人赫然正是婺州州衙捕头,陈明。
陈明面色严肃的微微点头:「单贤弟,情形如何了?」
「南昌王应该是出事了。」单济抬手指向远处的山庄,轻声说道:「陈兄,你来看,这里和往日有什么区别吗?」
陈明顺着单济的手指朝三顾山庄看去。
单济选的位置很好,虽然不在三顾山庄的对面,也看不到三顾山庄的全貌,却恰恰能看到三顾山庄门口的一切动静。
来来往往的护卫,府卫,还有各色的役卒,役丁,几乎看上去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陈明仅仅是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们的情绪没有之前紧凑了!」
「不错,若是南昌王无事,那么整个三顾山庄,应该井然有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井然有序,但实际上他们已经乱了!」单济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不,他们不是乱了,是一直在他们背后,抽鞭子的那只手不在了。」陈明摇了摇头,面色谨慎的说道:「南昌王做事,历来规矩,要求极严,轻易行差踏错不得;如今这些人,虽然依旧在规矩的范围内,但是从最里面传导出来的压力已经少了很多,在这方面,人心反应很敏锐。」
「的确如此。」单济立刻就反应了过去,他之前的判断多少有些主观的色彩。
「南昌王出事了,但是有人将影响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山庄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上面管束他们的人少了,他们自然也就松散了。」陈明在极短的时间就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能确定就好。」单济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神色一阵,看向陈明:「陈兄,之前……我的事情……」
「放心,那位档案我会烧掉的,你不用担心我留着。」陈明拍了拍单济的肩膀,说道:「老弟,不是老兄说你,你说事情要多谨慎一些,杀夫夺妻这种事情,做的要利索些,怎么还能让那女人对你心存恶意的活着;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把柄落入到了他人手里。」
他人,说的就是你吧。
单济脸
色虽然阴沉,但还是点点头,说道:「老兄的提点,小弟记下了,不过老兄你也要注意,你跟的那一位,所想之事未必能成功,老弟告诉你一个消息,就在不久前,宁县令已经下令全城衙役兵丁和捕快汇集,想做什么虽然不知,但对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陈明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拱手说道:「承情!」
「还有,那位南昌王,如今虽然出事了,但这毒药的发作时间比预想的要慢的多,能不能杀了他,还在两可之间。」单济说完之后,拱手:「在下告辞,希望你我再无见面之机。」
「希望如此。」陈明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单济也不转身,就这么倒退着,一路退入了密林深处,直接消失在陈明的视线里。
「要么是我赢,你们和整个金华都不复存在;要么是你赢,钱家和我都化为飞灰。」
陈明目光当中凌厉,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满是无奈的说道:「可是老弟,你忘了,你我都只是棋子而已,我们都没得选。」
陈明转过身,再度看向了山庄的方向。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南昌王的状况如何。
如果说现在整个山庄一片混乱,那么陈明完全可以自己潜入进去探查南昌王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虽然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南昌王一定出事了,但那里面明显有高人在安排调度。
也不知道究竟是王勃,还是冯华,又或者说是丘贞沐。
「人应该肯定是没死,但也在往死路上走,但究竟能扛到多久,就看他喝了多少毒药,能坚持多久了……药王的弟子,怎么说都应该是有几分能耐的。」陈明自言自语的推断着。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捕头,陈明自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想清楚一切,陈明深深的看了三顾山庄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而去。
明明知道那里是个龙潭虎穴,傻子才往里面钻。
三顾山庄之内,三进院的门口,四名千牛卫手握千牛刀,牢牢的守护着。
在院内书房当中,丘贞沐,王勃,冯华,甚至包括胡丹旭,全部在肃手站立。
李绚看着墙上挂着的州城和金华的地图,轻声说道:「你们说,本王这一次出事,他们接下来,究竟是会对州城下手,还是会对金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