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教坊司,李绚一言说出,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李绚坐在高台之上,手里举起酒杯,轻轻旋转摩挲,然后看似很随意的说道:「诸位对天阴教都不陌生,想来也都应该知道,天阴教历来喜欢通过操控青楼女子,来行渗透掌控之策,尤其那些纳青楼女子为妾的人家。」
渗透掌控,一句话,四个字,在场许多人的脸色不由就是一变。
「砰砰!」李绚轻轻的敲了两下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身上这才淡淡的说道:「本王在洛阳,在扬州,杭州,甚至是东阳的教坊司,都曾经抓获过天阴教逆贼。
故而,为了避免天阴教借教坊司之手在夏收之际搅扰事端。
本王令:从今日起,封闭婺州州城,还有各县所有的教坊司,封闭期为一月。
内中之人不得外出,饮食一概由州衙负责。
擅自出入者,斩。」
李绚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离的自己最前的女子徐璐身上,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说道:「希望在一个月之后,婺州各地的教坊司依旧存在,也希望在一个月后,本王还能再看到诸位。」
李绚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张益已经死死的盯住这四名献舞的女子。
李绚的话音不要太明显了,教坊司有问题,眼前的这四个人,更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李绚开口:「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
「喏!」柔柔的,软糯的声音响起,四名教坊司的女子立刻有些颤抖躬身退了出去。
这一下,四个人再没了任何小动作。
就在四人退出之后,张益立刻拱手问道:「王爷,不把她们直接抓起来吗?」
「不急,她们就在那里,派人盯死,看看究竟有谁会去找他们,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李绚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李绚一句话,让张益忍不住有些发愣,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拱手道:「王爷英明。」
李绚做事历来是一套接着一套,历来喜欢使用连环计。
手段一层接着一层,布局也是一环套着一环。
谁也不知道一不小心,会被他算计到什么。
李绚看向众人,面色严肃起来:「教坊司之事,只是其中之一,诸位回家自己清理便可,但是,千万一定要清理干净,若是将来被人抓住证据,那可就别怪本王到时不好说话了。」
李绚的眼中闪过一丝肃杀。
心怀怨恨,意图谋反。
真的想杀一个人,灭一个族,一个女人就已经足够了。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有的时候,只需要做个手脚,便能轻易毁掉一个家族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自己做过也不止一次了。
相互之间对彼此也不只做过一次了。
虽说知道对方的防备必定密切,难以得手,但是机会来的时候,总是有人会忍不住想要试上一试。
霎那间,在场所有人,看向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猜忌和怀疑。
「说一说接下来之事吧。」李绚的声音响起,在场顿时肃然了起来。
「昨日本王颁布的募兵令,你们应该都看了,你应该都知道,那根本不是针对普通百姓的,想必你们此刻应该都已经派人混入其中试探动向了。
本王无所谓,反正一出城作战,不是死在敌人的刀斧之下,就是死在执法官的利刃之下,本王倒不是很在乎……」
「王爷!」李绚的话才说道一半,在场一半人已经又吓得再度站了起来。
李绚抬眼看着众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其实
本王不怕你们派太多人来,只怕你们派的人不够多,天阴教大军起事,可绝对不会仅仅只有一个婺州分堂。
他们一旦有所动作,大军会直接从睦州蔓延而来,直扑整个婺州。
到那个时候再想要训练士卒可就晚了,而一旦州城不安,甚至陷落……」
李绚似笑非笑的目光直接从众人的脸上一掠而过,在场众人的脸皮不由得为之一紧。
天下世家的本性都是一样的,贪婪的算计侵占别人的土地。
但这里面也涉及到一个成本的问题。
如果在朝廷平叛的过程中,世家大族受损过大,就等于将来所能得到的利益,也将有相应的受损。
尤其,此刻是李绚坐在众人头顶的台阶之上。
这同样就意味着,在未来,即便是将来天阴教起事平定,将来土地分配,也必须要过他这一关。
如何避免受损,还能获得最大利益,就是现在众人需要考量之事。
「诸位!」李绚微微举起酒杯,看向在场心思各异的众人。
在场众人立刻俯身拿起了酒杯。
李绚站起来,目光看向八咏楼在外,轻声说道:「本王在这里,祝愿诸位都能在这一次变乱之中,立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也未不可知。」
一句话说完,李绚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在场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惊悸的同时,也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期盼,火热,还有防备。
天阴教之事,虽将给婺州带来动乱,但同样也带来了机遇和功勋。
很多人很早就看到了这一点,然后便在明里暗里推动天阴教一步步往前走。
李绚何尝不是如此。
在场众人同时默契的举酒祝愿:「祝王爷彻底平定逆匪之乱,定立不世之功。」
话声之中,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请坐。」李绚伸手,请在场众人再度坐下。
两杯酒下肚,彼此之间的底线和所求无声的达成了默契。
酒意之下,众人总算是神色舒缓了一下。
李绚身体微微靠后,目光落在了教谕唐骏的身上,很随意的问道:「唐教谕,明年春闱,婺州士子们可曾做好准备?」
「回禀王爷!」唐骏立刻站了起来,拱手,严肃的说道:「婺州士子明年参加春闱者共有十人,其中四人已经提前赶赴长安,还有六人,准备在中秋之后,相继启程,赶赴长安。」
春闱虽然是在来年二月再开,但是在十二月中旬,录名工作就已经完成。
即便是再慢出发,十月之前,就必须要启程,十一月时间刚好赶至长安。
一来因为十一月录名工作已经开始,二来也是因为这中间万一有什么意外,也有充足的空余时间。
然而真正有志于春闱者,出发还要更早。
毕竟到了长安,还要认识天下英才,还要行卷,还要刻苦苦读。
对于他们来讲,中秋之后出发都已经有些偏晚。
他们甚至现在就早已经出发,就比如唐骏之前提到了那四人。
「长安居,大不易啊!」李绚感慨一声看向唐骏,笑着说道:「本王在长安还有一座宅第,收拾出几间屋子还是没问题的,家中又有书阁,亦可供应简单饭食。
虽然简陋,但若有本州学子愿意在中秋之后,与本王一同回返长安的,可以来州衙报名,到时本王可携之一起回返长安。」
「下官替州学学子,在这里多谢王爷!」唐骏立刻无比诚挚的躬身。
科举本就是一件极耗金钱的活动。
大唐虽然
每年一次科举,但真正的农耕弟子,却根本就做不到,累积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勉强去往一次。
成则鲤鱼跃门龙门,败则债务缠身。
更别说到了长安之后,各种花销更是如同流水一样,即便绝大多数的士子家庭,也都是在咬牙坚持。
李绚如今这一举动,可以说是直接让绝大多数州中士子家中放下了包袱,让他们可以更放松的读书进学。中文網
甚至或许今年婺州中举的士子能够多上一两个人也说不定。
更别说,南昌王本就是受皇帝宠信的皇族,有他在,在长安更加容易扬名……
这下子,沈拓,腾禹,还有钱喆,全都恍然的看向李绚。
之前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将到了天阴教造反,还有造反之后的土地瓜分,可是他们忘了,天阴教终有被剿灭的一天。
甚至这个时间,很可能不会超过两个月,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两个月之后,正好是八月中,之后所有面对的,就是明年的春闱。
「老朽糊涂,还未曾恭贺王爷订婚之喜,之前小儿传信,王爷是在九月九日大婚,到时老朽腿脚若还灵便,也望能前往长安,讨一杯喜酒。」沈拓站起来,举起酒杯,笑呵呵的说道:「老朽这里恭贺王爷红鸾天喜。」
「恭贺王爷红鸾天喜。」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跟着站了起来,举杯庆祝,满脸开怀。
「多谢诸位了!」李绚笑呵呵点头,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李绚的眼神中,带起一丝清明,目光审视的看着众人,然后伸手:「诸位都请坐。」
「多谢王爷!」在场众人拱手,然后坐下。
李绚轻吸一口气,看着众人,说道:「天阴教起事,准备长远,本王此来婺州,已经偏晚,难以阻止,能做之事,便是尽可能让其对婺州百姓的伤害减少到最低……」
天阴教起事,一方面是天阴教自身准备时间长远,另外一方面,也是各大世家在背后不停的推动。
天阴教这一场叛乱,不仅关系着世家大族窥伺的土地,同样在平叛过程中,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而立下军功,踏入仕途。
任何人,想要从根本上彻底的阻止这场叛乱的发生,那么他立刻就会得罪吴越十六世家,甚至整个吴越各地的州府。
即便是他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一切,甚至在其中没有半点名声透露,但事后,绝对会有无数人试图将他的根底挖出来。
李绚清晰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看着众人说道:「天阴教之事,本王会促其尽可能了结,但有些事必须要现在就做,比如战后的抚恤,还有今年的秋粮种植,务必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李绚的目光冷冽的看着在场众人,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遮掩。
如果今年的秋粮受到了影响,那么朝廷不仅很难从婺州收到应有的赋税,甚至还可能反过来,要接济赈灾。
到时候,那些贪婪的家伙,肯定还会想着从里面打捞一把的。
「王爷放心,在下必定安排妥当。」录事参军张益立刻躬身应道。
看到张益这番表态,李绚终于放心下来,而在场的其他人则神色各异。
「婺州之局,我等要尽力去做我等能做之事。」李绚挥挥手,示意张益重新坐下,然后才看向众人,说道:「如今剩下的,便是天阴教,天阴教这一次叛乱的规模究竟会有多大,诸位有真正思量过吗?」
眼下的天阴教,虽然看起来蹦跶的很高,但实际上婺州各大世家,还有吴越各州刺史,都将其看成了是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天阴教的实力,真的有那么预想当中的那么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