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里无云。
婺州别驾府邸,偏门打开。
五六个人一脸颓然的从府中走出,然后朝着府衙而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千牛卫立刻从内院冲出,开始一间间的搜检房舍。
甚至包括用地听来寻找可能存在的地下暗道。中文網
没过多久,白敬业就带着几名仆役开始打扫房舍,最后他们住进了最靠大门的几间偏房里。
其他剩下房间,被一队从内院搬出来的千牛卫占据。
他们开始在这里布置明暗哨所,将整个府邸的一切视线,全部纳入掌控。
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一切动静,李绚侧身问道:「怎么样,他将东西都送出去了吧。」
熊炎上前一步,拱手道:「是的,王爷,白老将密信装在了一名被赶出府的仆役的身上,那名仆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密信在中途,就会被天阴教的人取走。」
李绚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告诉下面的人,盯紧一点,最好是能摸清楚他们这条线上的所有人。」
天阴教在婺州的主力虽然撤出,但还留了不少的底层信道,李绚要彻底的清洗所有的信道。
他要让天阴教在婺州变成聋子,变成瞎子。
「喏!」熊炎庄重的拱手。
「另外,告诉李墨,让那边的人手准备好,今夜,要大开杀戮了!」李绚的拳头猛的握紧了起来。
他来到婺州,今天是第三天。
明天,婺州佛道就会进入州城,为后天的祭地仪式做准备。
李绚本来还想等等,但天阴教自己却出了一记昏招,将叶绾绾送到了他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这份厚礼,李绚自然笑纳。
熊炎无声无息的消失,李绚则是走到门前,推开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带起一片金光。
红衣金甲,李绚今天同样也是一副红衣金甲的千牛卫打扮。
丘贞沐,李竹两个人分列两侧,李绚微微点头,然后快速的朝着前院走去。
不远处的偏房里,叶绾绾正透过窗户观察李绚,看到李绚这番打扮,她的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
【南昌王绚今天这是要做什么去,怎么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昨晚刚刚邀请四大世家的家主参加晚宴,今天就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他究竟想干什么?
叶绾绾快速的分析着李绚今天的动向。
她知道,不仅她想知道李绚今天究竟要去哪里,整个婺州城,上到州衙官吏,下到世家宗族,没有一个人不想知道南昌王每天动向的。
这位南昌王来了婺州不过两天,几乎就闹出了翻天覆地的声势。
夏收在即,天阴教起事在即。
短短的时间里,却变数丛生,杀意凛然。
谁也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什么大事。
甚至很有可能会波及到他们自己。
天阴教,方云秀,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如今正计划着针对南昌王,昨天晚上,自己没有能抓住机会,今天他们更是死死的盯着府邸的一举一动。
西城校场,李绚起码从边上缓缓走过。
校场中央,二十个身穿步甲的精锐士卒,排成两队,上下用力,同进同退,长槊刺击,风撕砂裂。
这些士卒难得的都是身高马大之辈,身上都有功夫在身。
刀枪娴熟,弓马俱备。
燕涛骑马陪在李绚身边,低声说道:「昨日募兵令一出,立刻就有一堆人前来报名,不
过各种条件之下,被刷下去不少。」
李绚点点头,然后嘱咐道:「实力差点不怕,但来历一定要清楚,绝对不能让天阴教的人潜入进来。」
燕涛认真的拱手,严肃的说道:「王爷放心,曾经犯过的错,下官绝对不会再犯一次……现在之所以只有二十人,也是因为下官要求过高的原因。」
「这些事情你自己把握就好,今天晚上,你带上所有人,戌时正,到州衙集合,然后和本王一起前往八咏楼,本王今夜要大宴宾客。」李绚嘴角露出一丝冷森之意。
「属下遵令!」燕涛没有多问,只是恭敬的应了下来。
「南昌王在西城校场检阅募兵。」
方云秀将小纸条捏在手里,转眼就将它捏的粉碎。
轻轻的敲着石桌,方云秀想起之前收到的另一份线报:南昌王今夜戌时三刻宴请婺州四大世家的家主。
难道说,南昌王要对四大家主动手了?
不,不可能,婺州四大家关系着婺州稳定,不管谁去动他们,最后必然造成动荡,最后也必然会便宜天阴教。
南昌王没那么傻。
方云秀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以他对南昌王的认知,这个人非常的谨慎。
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计划和目的,而且一看到机会,即立刻就会狠狠的扑上去。
当初城门口之事如此,后来的望楼卫同样也如此,还有昨日的禁掉令,更是让方云秀感到一阵阵的森寒。
前前后后的事情,让李绚不仅一下子掌握住了整个婺州的城防,甚至还极大的动摇了天阴教的基础。
的确,天阴教当中,有很大一批都是睦州人,然而,问题是这里是婺州。
睦州百姓不过是这二十年来从睦州迁移过来的,其中只有一小半有着不多的永业田,绝大多数都是租着别人的口分田过活。
李绚的这条法令一下,立刻就将一大半婺州的民心给争取了过去。
天阴教起事的根基虽然少的不多,但也有足足有五分之一之多。
不要看起来这五分之一很少。
要知道,这可不是直接削去就没了,而是你这边少了五分之一,人家那边立刻就又多了五分之一。
两相对比,五分之二的差距就没了。
或者更直接的说,通过那边法令,南昌王在婺州民心中的份量已经超过了天阴教。
剩下的,就是世家了。
方云秀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在小院中来回走动。
世家才是真正拥有整个婺州最多土地的人。
方云秀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南昌王今夜必然会围绕着土地做文章,最后的结果甚至会直接影响到那些信奉天阴神女的睦州百姓。
至于这中间具体的手段究竟是什么,方云秀一时之间还想不清楚。
他虽然智计百出,但是毕竟在政务上历练不多,对于这种州郡之才的了解更是要少的可怕。
但是他清楚,一旦让李绚动摇了天阴教中睦州百姓的民心,那么天阴教这次的起事,必将以失败告终。
虽然当年之事距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可睦州百姓对朝廷的痛恨依旧记在心里,可是反过来,他们就真的对天阴教充满了信任,却也未必然。
毕竟当年的战事本就是天阴教率先挑起的,如果说他们最后成功了,那一切好说,可问题是他们败了。
他们不仅败了,还让朝廷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对睦州进行了严厉的赋税惩罚。
这让睦州百姓在痛恨朝廷的同时,也同样痛恨起了天阴教。
尤其是在见过其他各种
相对要少的多赋税之后,这种痛恨更是无比的炽烈。
这些人现在信奉天阴教,不过是他们没有其他的去路罢了,一旦他们有了别的路,那么立刻就会抛弃天阴教,就像是当初一些人对王方鳞的期待一样。
方云秀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高大榕树,呼吸已经沉重了起来。
他有种直觉。
今夜,李绚要做的,和王方鳞恐怕是类似的做法。
只不过他究竟采用什么样的办法,现在方云秀还猜不透,可一旦让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天阴教的根基必将更加动摇。
忠城的信徒在天阴教终究是少数,而这其中,经过了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忠城信徒,其中的精英早就被挑选出来,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训练,只是在起事之前,他们被已经分散到各地。
即便是方云秀手里的人手也不多。
一旦让南昌王折服四大世家,稳定了婺州的根基,那么他们到时候即便是起事,也未必能拿下婺州城。
拿不下婺州城,那就再没有之后了。
方云秀的呼吸越发就凝重了起来。
这种后果,即便是他也不敢随便想。
没有婺州,越州杭州就无法得到中的支援。
一旦扬州的府兵南下,甚至或者说,光是越州和杭州本地的势力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所以婺州必须打通,所以婺州不能半点意外,所以……
南昌王必须死。
必须要在今夜他计划得逞之前,杀了他。
方云秀的眼神中,充满了凌厉的杀机。
对于刺杀南昌王,方云秀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如今圣女成功的潜入到南昌王的身边,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很快就能找到刺杀南昌王的机会。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一张白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方云秀拉了出来,他开始迅速的在上面书写起来。
戌时初刻,在八咏楼南边街口,袭杀南昌王。
「你不应该留给我那么多的人手的。」方云秀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意。
李绚在掌握婺州城防的过程当中,有相当一批的人被剔除出成城门卫和望楼卫。
这些人,或许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精锐,但绝对是合格的士兵。
唯一可虑的,就是眼下,他们这些人手里的弓弩数量严重不足。
看样子,今天夜里想要袭杀南昌王,需要强行而为了,但又不得不为。
低下头,方云秀开始在之上算起来天阴教在婺州的人手数量,同时算计南昌王所能调动的人员数量,甚至还必须要考虑,在刺杀南昌王之后,他们的人手的撤离路线。
如今不比往常,如今的城门卫和望楼卫中,天阴教的人手早就已经被彻底的踢了出去。
掌握城门卫和望楼卫,是之前的婺州司狱徐剑,这可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如果真的想要做些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面开花。
方云秀的思路清晰起来,然后快速的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同时很快,一份份的命令就传递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云秀猛然抬头。
四周的高空中清晰的传来的暮鼓被敲响的声音。
不对,今日宵禁提前了。
现在是酉时六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云秀的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