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号,周三。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天空总算是有放晴的迹象。
午休时间,神宫寺月坐在位子上发呆,身旁的窗台外传来“唰唰唰”地声音,五颜六色的横幅自天台被抛下,像是游荡在风中的鲤鱼旗,许多同学将脑袋伸出窗外去看。
“神樱体育祭”,“努力”,“友情”,“胜利”。
巨大横幅上写着这些字。
竟然是《少年jump》,神宫寺月在内心微微吐槽了一下。
不过,这样的环境变化,总算是能给人一种时间正在流逝的实感。
或者说,他们的青春确切的以平等的速度消耗,理解到这一点,少年忽然觉得体育祭也并非是毫无益处。
“神宫寺同学,长谷部老师说让你去一趟职员室。”
“我知道了。”
樱小路纱仓坐回到椅子上,神宫寺月拉开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来到职员办公室,长谷部似乎
“神宫寺,老师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请容我先拒绝,无非是关于体育祭的事情吧。”
“你会读心术?”
“除此之外,我应该是个不会被班主任喊到职员室训话的三好学生。”
“你也就这张嘴巴能说会道了。”长谷部微微叹息。
“话虽如此,这张嘴巴在教室里从未派上过用场。”
意思就是班级里没有人会和少年说话,这令长谷部多少有些尴尬。
“关于体育祭的集体项目,因为人数问题,我们班还少一个人,你能再报名参加男生拔河么?”
“凑数?”
“可以这么说。”
“这意思是让我上去装模作样握着绳子发呆就好,完全不用出力?”
“额……我至少希望你不反方向使力。”
“我明白了。”
“咦?这是答应了?”
“至于这么惊讶?”
“为了说服你,老师准备了许多说辞。”
“我想这些说辞里,一定有我是学生会副会长这条。”
长谷部登时竖起大拇指:“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嘛。”
少年不置可否。
“如何?学生会的工作。”
“也不如何,中规中矩,至少还没闯祸。”
“你对自己的要求可真低。”
“因为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十分能干,几乎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与老师让我参加拔河去凑数,是同一个道理。
“喔对,有件事我得抗议,请不要随意散播学生的隐私。”
“是指?”
“我的打工地址,是老师你透露给星野森会长的吧。”
“难不成是被找上门了?……真有一手啊星野森同学。”
神宫寺月微微无语,总觉得长谷部在内心是把这事儿当作痴情纠缠事件了。
解释起来十分麻烦,少年决心放弃。
于是,长谷部找到写有神宫寺月名字的报名表,在集体项目那一栏中,用笔圈上了“拔河”。
从职员室出来后,站在楼梯拐角,正准备上楼,一名端着装满试管与烧杯木架的三年级女生正从楼上走下来。
领口的绯红色领结系地端正,像是临时靠岸的蝴蝶,灵动地不知什么时候会飞走。
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因为胸前的山脉与木架,使得她下楼时相当小心翼翼,给人一种要即将摔倒的笨拙感。
她应该是不擅长运动的。
神宫寺月看了她一眼,与她打招呼,少女看见神宫寺月,也回应了一句。
“化学器材室?”他问。
“嗯。”
神宫寺月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后,便主动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架。
“那走吧。”
星野森星乃看着他,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在前往旧校舍的路上,神宫寺月走在前边,星野森星乃始终以一个身位的距离,走在他身后右侧,像是追逐着运动员身姿的高速摄影机,时刻观察记录着什么。
哪怕神宫寺月是在走路。
“我脸上有脏东西?使你这样看我。”神宫寺月突然问。
“有。”
“有什么?”
少女作出思考状,看上去就仿佛在犹豫是否该提醒神宫寺月,停顿少顷,才缓缓说道:
“我肮脏的目光。”
“……这個梗并不适合会长。”
“遗憾。”
神宫寺月完全没被逗笑,倒不如说星野森星乃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料想过这个回答了。
“那下次替我想个适合我的。”
“我若是空闲的话。”
走进化学器材室,将器材放置完毕,回程的路上,神宫寺月就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时不时移动到星野森星乃身上。
“神宫寺同学。”
“怎么?”
“即便到今天为止,我依旧觉得神宫寺同学是个不错的后辈。”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神宫寺月只得说了句谢谢。
“神宫寺同学呢?”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的随意问道,语气轻松,就好像问的是“中午吃了什么”般随意。
“什么?”
“在神宫寺同学眼中,我能算是个不错的学姐?”
神宫寺月想了好一会儿,轻声开口:“首先,我们得定义什么是‘不错’。”
“你这说法便是已经将我定性了,我有这般不堪?”
“不,我的意思是,会长何止不错,完全可以再自豪些,光是能不惧周围的目光,同我这种人为伍,就已经足够令我倾佩了。”
神宫寺月认为自己说得是真心话,倘若得到一句“伱骗人”,神宫寺月今后就再也不相信她能看穿谎言了。
果然,星野森星乃神气至极的侧眸轻瞥少年,坦然道:“我是学生会长,害怕其他学生还当什么会长!”
神宫寺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言之有理。”
对于少年伪装出来的轻浮,她虽不喜,但也渐渐习惯了。
“神宫寺同学,身为你的学姐,我给你个建议如何。”
“建议?”
“从今往后,减少说谎,收起演技,做个真诚的人,你或许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狭隘,恰恰相反,要广阔得多。”
神宫寺月想,像星野森星乃这种积极面对生活的女孩儿,和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并非是神宫寺月想要消极,而是一个人的性格实在是会受到经历的影响,少年固然是想要去做个积极正面的人的,但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蜕变完成。
倘若昨日的痛苦真就能转瞬遗忘,那便无法从痛苦中汲取到任何教训,毫无意义,而当我们跨越那一份痛苦之际,我们将会获得一颗永远坚强的心。
神宫寺月坚信未来的某日,他会成为一个开朗正直且可靠的家伙,而要抵达那样的结果,首先他就得先接受现今负面的自己。
“会长,有一句话说的其实不对。”
“哪句?”
“狭隘的不是世界,是我的心,正因为我的心狭隘,装下的世界才显得狭隘。”
“神宫寺同学偶尔会说些很有意思的话呢,这是从哪里抄来的?”
“真失礼啊,是我的原创。”
“嘿……看来那么多书也不是白看的。”星野森星乃感叹道。
“那我再给心胸狭隘的可爱学弟,一个绝对有用的建议吧。”
“洗耳恭听。”
“首先,做个真诚的男人,至少在日后没有性命之忧。否则,女孩子的嫉妒心,可远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少年一头雾水的看向她。
星野森星乃轻笑着,眼神流露着宛如山涧泉水般清澈的某种情绪,只消一眼便将少年所吸引。
“总之谢谢你帮我搬东西,那……放学后见喽,心胸狭隘说谎成性的学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