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胡斋
通州市是紧挨着江宁市的一座二线城市。
虽然只是二线,但在江北省这样的超级大省中,二线城市的规模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些所谓的“新一线”城市,哪怕是在江北的边缘地带,通州的城市化进程纵观全国都是发展的非常快的。
胡守玉所在的胡家虽然在通州算得上是能排上号的大家族,但由于家族产业的特性,胡家并没有选择在城中的繁华地段居住,而是在通州南部的边缘地区找了一块山区土地,经过几十上百年的不断建设完善,仿佛像是在市区外又建了一个单独的小城市一样,专门供胡家人活动。
从江宁开车到通州并不远,苏见夏开车又对速度没什么概念,在高速上一直处于超速状态,所以只用了四五十分钟就到了胡家所在的地区。
推开车门下车,一块大概三米多高的巨石竖着插入地面,摆在两人面前,上面用极为流畅的行书写着两个大字。
胡斋。
“名字起的倒像是个什么书香世家,谁能想到住着一群盗墓贼呢。”苏见夏抬起头,透过大的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看向巨石身后的胡斋,但却发现有一团庞大的迷雾似乎是将整个胡斋笼罩在其中,睁大眼睛使劲看倒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几处房屋的屋檐,云雾缭绕,有些山中仙境的意味。
“看来胡家还是有些高人的,能布下这样一个阵法来隐匿家族踪迹。”微子启走到苏见夏身旁,一同看向云雾深处,“常年在这儿聚集这么浓厚的雾气,如果没有家族中人带路,可能进去以后就迷失了方向,而且雾中也说不好藏着什么东西。
既能遮挡视线,防止外人窥视其内,又能掩盖踪迹,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手笔。”
“做这一行谁敢让人知道啊。”苏见夏撇了撇嘴,“胡守玉打电话的时候倒是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派个人来门口接着,要是一般人,等绕进去了他儿子不都死透了。”
“要说起来这还真不是他的错,他们家现在能有几个还能站起来的都不错了。”
微子启打了个响指,两人面前漂浮不散的雾气开始有规律的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中间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连带着路尽头的房屋都能看的清晰了。
顺着主路一直往前走,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就走到了外围一圈的房屋旁。
似乎是因为家族的历史悠久,所以房屋的建筑也一直保留着古代风格,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都是一座座的低矮平房。
可能是因为白天的原因,周围一圈房子看着似乎并没有人在家,都紧闭着大门。
这些房屋首尾相接,绕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没有任何缝隙。但微子启走在前面绕了几个房屋,很快就在其中的两间房中间看到了一条仅仅能通过一人的石板路。
“外面这一圈应该是应对外人的吧?比如生意伙伴,或者是警方的检查。这条路通往的里面,才是胡家真正的核心地带吧。”苏见夏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左右两边,“如果不是按照特定的规律来走,在这堆房子里绕上几十圈也找不到这条路。”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微子启笑了笑,带头往前走去。
两人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石板路也走到了尽头。
与外面的圆形布局不同,眼前却像是一些寺庙的布局,两人眼前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吊脚楼,装修简单,中间空出一条路,让这栋吊脚楼看起来有些像是一道房屋样式的大门。
在这栋吊脚楼后,还有着三栋高大的房屋,一栋高过一栋。
处在最后的那栋吊脚楼,约莫有三十米高,装修也更为豪华,从上到下挂着大红灯笼,就算是白天里面的火苗也在兴奋跳动着。墙体上也挂着一些看似名贵的黄金饰品,衬得整栋楼金灿灿的。
除了原本的装修完,此时这栋楼上下都覆盖着用巨大黄色横幅写满的不知名符咒,横幅没覆盖到的地方,就干脆直接写在楼房的墙面上。
就算是在白天,也能看出横幅上血红色的字体在不停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视线穿过由前面三栋楼形成的大门,还能看到在第四栋楼的前面摆着一座三米高的香炉,香炉中插着三支一人高的巨大檀香,有着大概十几个道士围着香炉绕成一圈,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从炉中快要溢出的香灰来看,这种规模的檀香应该也已经烧了好几天了。
“不是没钱了吗,还能找人在这儿来施咒做法?”苏见夏打量着地上的几个道士,“看着和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也没什么区别嘛,在这儿坐一天就能拿一天钱。”
“图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微子启并没有关注那几个道士,而是看着那栋高楼,叹了口气,“走吧,要去跟地府抢人了。”
“已经死了?”苏见夏有些惊讶,但语气中也并没有觉得可惜,“也是,自己回去考虑了这么久,什么代价都不愿意出就想把事情解决,难怪会这样。”
“这话你不会当面说吧。”
“怕什么,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不听,现在出事了找到我们了,他不愿意听那咱就走,让他自生自灭吧。”
四栋楼之间离得不是很远,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就已经穿过了前三道门。
“施主,此地正在施法布局,驱除妖邪,还请施主原路返回,否则极有可能被那妖邪缠上,惹祸上身。”
苏见夏一愣,眼睛扫了一圈,才发现是地上坐着的一个道士正在看着两人,脸色严肃。
“怎么着,我不来你就能把那妖邪驱走了?”苏见夏冷笑一声,“你们在这儿坐了几天,念了几天咒,那妖邪屁事儿没有,把自己人念死了?赚钱就好好赚你的钱,其他事儿跟你没关系。”
“胡施主是我道门好友,我等都是看胡施主遇到麻烦事了才来下山相助,什么赚钱不赚钱的,施主未免把我们想的太俗了。”道士沉声说道。
苏见夏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倒是没看出来你们这么乐于助人,那你们的方法有用吗?没用就让到一边儿去。”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家教,贫道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道士有些愠怒,从地上站了起来就想要拦在两人身前。
“你刚刚说她没有家教?”
道士一愣,看了看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微子启,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就发现自己周围所处的场景不再是那栋高大的吊脚楼前,而是站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中。周围的同门以及刚刚闯进来的一男一女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道士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冰原中零下的寒冷就迅速侵入了自己的身体,原本夏日的道袍本就单薄,此时在这种气温下形同虚设,身上的皮肤甚至都开始迅速被冻到干裂,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在自己身体表面崩开来,短短几秒内自己的血很快就流遍了全身。
正当道士感到绝望,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身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火堆,在这冰天雪地下,火堆产生的高温也有一丝丝传到了道士的身上。
绝境中产生的希望力量是巨大的,道士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刚刚还感觉到疲软的身体突然又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力气,支撑着道士往火堆爬去。
没有出现人在沙漠中看到水源但永远也触及不到的情况,在艰难地爬行下道士很快就接近了火堆,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来到火堆的边缘,感受到那足以救命的温度。
“李道长,你快醒醒!李道长!不能再往前去了!”
恍惚间,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到了道士耳朵里,本来模糊不清的大脑突然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
周围哪还有什么一望无际的冰原,自己又回到了胡斋的吊脚楼前,周围的同门师兄弟们在身后拉着自己的腿和腰,一脸的惊恐,而在自己耳边吼叫的则是这两天更加瘦弱的胡守玉,刚刚的叫喊也费了他不少力气,看到自己清醒了也松了一口气,但却也不自主的喘着粗气,脸上也涨得通红。
道士正想问些什么,头顶传来了一阵阵炙热的温度让他马上闭上了嘴。
有些艰难地扭过脖子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头已经接触到了火炉下方火堆的边缘,要是再往前爬一步......
想到这里道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们怎么不拉住我?”
“我们所有人都过来抱住你了,但不知道你刚刚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哪怕是我们加在一起都拉不动你。”身旁的一个女道姑回答道,“而且你的身体一边爬一边在流血,我们更拉不住啊。”
道士低头一看,虽然能确定刚刚的场景是幻象,但此时自己身上却是和在冰原中一样,全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鲜血正在不断涌出,就连抱住自己的同门也都是个个双手沾满鲜血,这个场景难免有些可怖。
“李道长,这事儿都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请来了两位高人,你今天所受的伤,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都由我来承担,实在是不好意思。”胡守玉看了眼道士身上的伤势,诚恳说道。
道士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下自己。
“此事怪不得你,都是贫道有眼无珠,冒犯了高人,活该如此下场,胡施主不必自责。”
道士犹豫了一下,视线越过众人看向后面的微子启和苏见夏。
苏见夏正懒洋洋的坐在一个饕餮雕像上,对于这位传说中的龙子似乎是没有任何敬畏,反而是靠在它的身躯上,伸出腿踩在头上。
微子启则是背对着众人靠在饕餮雕像的尾部,他那个位置能随时接住如果坐不稳掉下来的苏见夏。
“方才是小道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高人,受此惩戒也是应该的,还请两位高人能够不计前嫌,饶小道一条生路。”道士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两人面前,低头认错。
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让自己身处幻境中,若不是师兄弟以及胡守玉几人拼命阻拦,此时自己可能早已命丧当场,遇到这样的高人千万不能有直接跑路的想法,除非是对方愿意放过自己,否则不管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道士乐于助人倒是没错,不过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儿数?解决不了就不要在这儿硬待了,还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苏见夏看着远处的天边,头都没低下来看道士一眼,“还有就是不要随便就看不起人,你解决不了的事不代表别人也解决不了。”
“姑娘教训的是,小道谨记在心。”道士点了点头,又有些畏惧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微子启,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似乎是感觉到了道士心中的想法,苏见夏摆了摆手,“他你就不用管了,你如果不是那句‘没有家教’的话,他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因为我都是他教的。”
“行了,带着你们的人走吧,这儿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了。”
也不等道士回答,苏见夏又招了招手,“胡先生,过来吧。”
听到苏见夏叫到自己,胡守玉赶紧小跑到两人面前,但却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儿子死多久了?”苏见夏直接问道。
胡守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给二位打完电话后没多久,他就......”胡守玉说到一半,想到儿子咽气的时候,有些说不下去了。
“怎么没看到你们家族的其他人。”苏见夏看了一眼那群道士离开的背影,“虽然是白天,但这么大的地方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都出去干活了?”
胡守玉摇了摇头,“家族里的其余人都在自己家中,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染上了跟我儿子一样的那种病,所以紧闭家门,说是不想让这种病在家族内流传开来,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各自在家等死罢了。”
苏见夏皱了皱眉,伸手扶着微子启的肩膀跳了下来,“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你儿子还有救。”
“苏小姐说的是真的吗?”胡守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苏见夏没回答,只是做了个手势让胡守玉带路。
胡守玉强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有些脚步踉跄的带着两人往屋内走去。
和屋外的状况差不多,屋内的墙上布满了黄色符纸或是直接写在墙上的奇奇怪怪的符咒,多到都有些看不出来屋内原本的装修风格了。
胡守玉带着两人来到四楼,走到一块画着江南山水的淡青色屏风后面,摆放着一张木质的大床,一个神色黯然的中年女人正跪坐在床边,拉着床上小男孩的手默默流泪。
看到悲痛的妻子和在床上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儿子,胡守玉只觉得心中一阵剧痛,强行稳住了心神,上前按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连枝,我们的孩子可能有救了。”
女人摇了摇头,“不要再安慰我了,贤儿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就算再痛苦,也不会认不清现实的。”
“不是安慰你,我请来了两位高人,他们说能有办法救贤儿。”
女人身子一颤,回过头看向站在胡守玉身后的微子启和苏见夏,有些怀疑道,“这么年轻,能是什么高人。”
胡守玉赶紧挥手示意女人小声点,回头对着二人有些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小声将刚刚门口发生的事情讲给女人听。
“这是真的?”女人瞪大了眼睛。
“我亲眼看到的。”胡守玉肯定道。
女人看了看床上的儿子,赶紧擦了擦泪水,站起身来,“二位好,我叫程连枝,是守玉的妻子,听守玉说二位能有办法救我们的儿子?”
苏见夏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
能看出来女人的底子不错,单论姿色甚至不比上午见过的徐晨曦差,只是因为家庭的变故才让一个女人看起来这么憔悴。
“可以暂时留住他几天,但是这件事如果要彻底解决,根本还是在胡先生身上。”
“我老公?可是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啊,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我们一家都是受害者。”女人有些疑惑。
苏见夏看了眼胡守玉,胡守玉马上心神领会,走上前来安慰道,“先不要管那些事,先救回贤儿最重要。”
女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剑气满人间,风流传千年。
“如果说真是苏大剑仙的公子,那是不是说,我们有机会可以将魔族赶回魔地,重新让我正道执掌中原?”突然有人提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李总管一愣,随即一巴掌拍在这人头上:“闭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不知道?”
“以苏大剑仙的性格,会不会管这件事还是一说,那位苏公子此次现身的目的是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先看看再说,等这位苏公子表明了立场再说其他。”
“你小子也是不怕死,这是城外也就算了,这要是放在城内,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人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李总管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把几粒碎银子拍在桌上道:“行了,老子该去忙了,还得去为城主寻那能续命的神药。”
“李总管走好,有空来坐啊。”店小二赶忙过来收好银子,送李总管到门前,一打开门,满天的雪花又洋洋洒洒的飘进来,飞到两人脸上。
“呦,这雪还挺大,总管稍等,小人先去给您拿把伞。”小二关上门,一路小跑到账台后,取出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递给李总管。
“有心了小子。”李总管笑了笑,拍拍年轻店小二的肩膀,撑开伞将伞柄抗在肩上,大步走出客栈。
随着李总管的离开,客栈重新嘈杂起来,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话题无非就是围绕着一小一大两位姓苏的剑仙。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一老一少带着笑意悄悄离开客栈。
“简直跟你爹一个样,初入江湖就闹这么大动静。”走出客栈老人笑着说道。
年轻公子哥一脸无辜:“这可不能怪我,那城主叫什么,景逸?李叔叔你是不在啊,他那说话的口气太嚣张了!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晾干晒在城楼上!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吓唬人家把人砍成重伤?”老人气笑道:“而且以我这百年来对景逸的了解,这位自命不凡的魔道高手向来讲究杀人给对方一个痛快,剥皮抽筋还晾干?”
年轻剑仙一脸正经:“我这不是为了渲染出对方的暴虐无道,魔道妖魔想必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变态。”
老人一愣:“这么说你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没听那景逸多说就把他砍的的半死不活了?”
苏亦回想了一下:“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没听清,我想了想这一城之主想必是个不得了的高手,不能给他出手的机会,所以就......嗯,就现在这样了。”
老人翻了个白眼:“跟你爹一样毫不讲理。想当年他也是不听人辩解,一剑把人传承上万年的祭坛砍的粉碎。”
苏亦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不能比,我这算啥啊,小打小闹。”
老人冷哼一声,道:“沐阳在一百年前景逸到城中的时候和景逸交过一次手,两人虽不分胜负,但后来沐阳来找过我一次,跟我说那次交手还是他输了,是景逸顾全了他的面子,没有出全力,让他得以体面的离开洛阳。”
“啥意思,我砍错人了?”苏亦一愣。
“所以说你跟你爹一样,易冲动。”老人有些无奈:“景逸这人比较特殊,亦正亦邪。如果不是他当初放水,沐阳能不能活着离开洛阳还不一定。”
“那我,我去给他道个歉?但是我不会救人啊......”
“不用,你暂时还是不要见他为好。”老人瞪眼:“我那里还有一株万年灵芝,续命还是做得到的。不过你把人千年修为废了,我怕他见你打不过你会当场气死。”
苏亦缩了缩头,不敢说话。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要去苏州,五百年开次门的桃花仙境好像再过不久就到了开门的日子了,我得去找桃花道人算算易叔叔的下落,不然到处找得找到什么时候了。”
老人点点头:“找到沐阳,应该不只是因为他曾是你爹的得意弟子吧?”
苏亦实话实说:“爹说易叔叔身上藏着一个秘密,很重要,一定要在魔族之前找到他。至于什么秘密,我倒是不知道。”
对眼前的老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下山前爹就告诉过他,如今的洛阳城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是还是有两个人可以相信的,一个就是他的得意弟子易沐阳,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叫做李元一的老人,洛阳第一楼极乐楼的楼主。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也没啥,帮我跟景城主道个歉,就说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亲自跟他赔罪的。”
“知道了。”老人笑了笑:“再陪我这老头子走走吧,五百年前我跟你爹也是这样肩并肩走在雪地里,五百年后没想到换成了你小子。我都是个老头子了。”
“哪能啊,李叔叔,修道之人可长生,这才五百年呢。”苏亦搓了搓手:“这天可真冷啊。”
老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着。
可有上百年没这么安心过了。
“那道长没事了,这位大师,你呢?”苏亦又把目光看向了身穿黑色袈裟的年轻和尚,脸上笑眯眯。
和尚赶紧后退一步表明立场。
第一巴掌下来的时候,和尚的心中就听到了自己师父,那位天圣上师告诉他:“切莫多管闲事,那位苏亦剑仙不是你们所能应对的。”
所以看到苏亦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和尚毫不犹豫的退后。本来都打不过,再加上师父都放话了,又不是傻子。
“好了,大家都很配合。”苏亦有些开心,心想这三教中人也有好说话明事理的。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老人站在了仲利身旁,先是看了看自己,再看向跪在地上的仲利。
“起来。”老人淡淡道:“我儒家弟子跪天跪师跪父母,哪有在外人面前下跪的?”
“这位是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知行’书院的院主,严律院主。”
苏亦一愣,回头一看,红靥身旁站着那位天圣上师的弟子。
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法号虚云,师从天圣上师。”
“师父告诉小僧,此时一定要和苏剑仙站在一起,不然日后定然会后悔。”
“上师没告诉你这时候要带上自己的知心道友一起投敌?”
这下苏亦和虚云都是一愣,原来那道教的道士也偷偷溜过来了。
“小道段楚易,师从道教尊上。”“和尚你不厚道啊,投敌不叫我?亏得路上我二人畅谈佛法道法,还相见甚欢?”
前一句话是对苏亦说的,后一句则是抱怨身边的年轻和尚。
苏亦干脆不听身后两人斗嘴,对这那位书院院主挑了挑眉:“我还没让他起来呢。”
“硬气。”身后段楚易伸出大拇指:“气势上赢了。”
“你就不怕小僧赌错了,然后我们一起被严院主收拾一顿?”和尚斜眼道。
道士抬头挺胸:“苏兄想必信心十足,小道的身家性命就交给苏兄了。”
苏亦假装没听见。
严律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皱眉道:“阁下不用急,对我儒家弟子出手一事,老夫自然会与阁下算清这笔账。”
说完就伸手准备将仲利扶起来。完全没把苏亦的话当做一回事。
苏亦大怒:“我寻思你也没把老子当回事啊。”
苏亦手指敲了敲腰间长剑的剑鞘。长剑缓缓出鞘。
“这位院主大概有八门上境的实力,苏兄出剑要慎重啊。”段楚易的语气终于严肃了一点。
苏亦眯了眯眼:“老子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严律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不知为何自身体内灵气的运转变得极为缓慢,似乎随时都要停下来一样。
不对,不只是这样,严律猛的睁大了双眼。
不只是自己的体内的灵气运转变慢了,好像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慢下来了。
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收放自如了,就连想把手收回来,在自己看来虽然手是在往回收,但是好像动作是自己做的,但速度不是自己控制的。
严律抬头望去,发现好像四周所有人都出现了这种情况,每个人都在试图伸展自己的双手双腿。
只有一个人没有受到影响。
苏亦的剑依然在出鞘,之所以慢是因为出鞘的速度本身就不快。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人艰难的问道。
“我叫苏亦,来自长安。”说完这句话,长剑已全部出鞘。
一柄看起来很普通的长剑,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白色的气体杂乱的围绕着剑身流动,连带着剑身一起发出白色的光芒。
严律把自己所会的所有仙法在脑中都过了一遍。身体慢了,思想却没有。
但严律却发现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解决不了自己此时的局面。
不!还有办法!作为一家书院的院主,自己如今的情况不对,尊上那里一定会有感知,只要尊上亲自驾临,就有希望。
“你也等人呢?”苏亦冷笑道:“不急,先让老子砍上一剑。”
严律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年轻人在虚空中轻轻一剑划过,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在空气中浮现,然后冲向了自己。
云层之上的某处,有一座辉煌巍峨的宫殿漂浮在云中。
太阳照耀在宫殿雪白的墙壁上,让整座宫殿隐隐发出金色的光辉,远远看去,整座宫殿给人一种肃穆,静谧和森严的气氛。但若是凑的近点,便能听到宫殿里传来的隐约的读书声。
宫殿的正门挂着一块朱红色的巨大匾额,上面用草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礼乐书院。那座由儒家尊上亲自坐镇的儒家第一书院,竟是一直在空中飘浮,难怪儒家七十一书院世人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这座最神秘的书院。
书院正中最高处的大殿里,主位高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老人头顶中间凹陷,双耳垂肩,双眼凸出,虽看着相貌奇特,但却给人一种温和而充满正气的感觉。
大殿中,有十人席地而坐,皆是道风仙骨,虽年老却神采奕奕,每人身上都围绕着一股浩然正气。
“尊上,弟子请求前去将那年轻人捉拿回书院,他先是毫不讲理伤我弟子,而后又将严律师弟打成重伤。我儒家立教万年来何时受过这种气?”离尊上最近的一位弟子起身道。
这位传说中与这片天地一同存活了上万年的儒家尊上,平时给弟子们传授学说总是有条有理,但此时确实有些犹豫。
“尊上,若是此事我儒家不将那少年抓来处置,那从此以后儒家如何有脸和佛道两教并驾齐驱,又如何让世人信服。”那弟子再次劝说道。
儒家尊上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也罢,子清,你就走一趟将那少年请回书院,切记莫要伤人。”
子清躬身道:“弟子明白,弟子现在就去将那少年带回书院,交由尊上处置。”
“且慢!”儒家尊上轻喝一声,抬头望向了北方天空中的某一处。
与此同行,殿中的十位弟子也几乎同时起身,一同望向那天际。
北方的天际,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向书院飞掠而来,不出片刻,那道光芒就飞到了书院的上空。
礼乐书院那号称万年来从未被人攻破的守护大阵连拖慢那道光芒的飞行速度都没能做到,顷刻间分崩离析。
那道光芒照耀到书院的每一处角落,在书院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的飞向了儒家尊上及十位弟子所处的大殿。
“放肆!”脾气最为暴躁的子清怒喝一声,手中光芒绽放,其余九人也随之一同出手,想要阻拦那道光芒靠近大殿。
“拦不住的。”儒家尊上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那道金黄色的光芒在十位弟子的仙法攻击下不为所动,直直的穿过屋顶,进入大殿,似乎觉得那十人对它让它觉得不爽,于是在经过这十位儒家圣人的身边时毫不客气的在每人脸上都划上一道,然后笔直的插入儒家尊上面前的地板。
“那是......一把剑?”几位弟子顾不上满脸的鲜血,赶紧围了过来,一齐跪在地上道:“弟子没用,没能拦下这把剑,惊扰了尊上,请尊上责怪。”
儒家尊上摆了摆手示意弟子们起身:“不怪你们,那个人的剑想去哪,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拦得住。”
“是那柄‘掩日’?”一位弟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儒家尊上点了点头。
十位圣人这才觉得心里好受点。
拦不住“掩日”丢人吗?被‘掩日’划上一剑丢人吗?
一点也不。
魔帝厉不厉害?九门下境,比尊上还强上一线,结果呢,被“掩日”砍上一剑,形神俱灭。我这算啥,接“掩日”一剑还不死。日后跟佛道两教的老东西们论道就可以吹嘘了。
“这位苏大剑仙不是五百年前就归隐山林了吗?如今为何他的佩剑出现在这里?”子清问道。
为何?你现在去抓人家的儿子你问我为何?儒家尊上心中把这弟子埋怨了一顿,你不去抓人这剑能飞到我脸上?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呦,晚辈苏先见过尊上,尊上大人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大殿中一个懒散的男声响起,却看不到人。
儒家尊上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见的?人不来剑来?剑上的杀气还这么重,你是想一剑砍死我?”
那个男声“哎呦”一声道:“哪能啊,尊上您德高望重,我哪敢对您不敬。”
“但是。”男声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听说有人要去把我儿子抓回来受罚?他奶奶的,老子的儿子我和他娘都舍不得碰一下,你们说抓就抓?老子的剑来就是告诉你们,谁敢碰我儿子一根头发,这礼乐书院老子就让他成为第二个魔族圣坛!”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怒气。
此时另外九位圣人的目光都一齐看向了子清,好像在说:“这下好了吧,妈的让你不打听清楚,这下怎么收场?”
子清现在脸都涨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既是因为无法帮自己的弟子出气感到气愤,又不敢与苏先作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下的来台。
“罢了。”儒家尊上叹了口气:“那苏亦就别管了,子清你去将严律带回来吧。”
子清长舒一口气,赶紧躬身道:“弟子领命。”说完了又觉得不够,又向那把仙剑“掩日”鞠了一躬。
“尊上果然明白事理!”苏先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笑嘻嘻道:“晚辈这里还有些小事,等处理完就去礼乐书院拜访尊上,亲自为尊上修补屋顶。”
语毕,插入地板的“掩日”再度化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拔地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此时不管是十位圣人,还是那位儒家尊上,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老子儿子都不讲理!
“你和上师来苏州的目的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应该是不会进入仙境了,那,桃花道人是一定会在仙境中?”苏亦问道。
红靥想了想,答道:“五百年前仙境大开的时候,是有人在里面见过桃花道人。而且这次无论是城中的修仙门派还是魔道派来的那个人,都是想要进入仙境中寻找桃花道人的,至于在不在,御道宗那个精通‘天算’的高人想必已经算过了,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才会这么兴师动众吧。”
“魔道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苏亦有些好奇:“虽然裂影把他藏的很紧,不过只要我想看还没有看不到的东西。”
红靥突然脸色一变,瞪着苏亦,苏亦连忙伸出右手:“我以我爹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看过你!”
红靥这才脸色好转一些,答道:“‘那个人’我知道的也不是很真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跟魔帝有直接关系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