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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 世态炎凉

    “原来如此!”

    苏子籍听了皇帝的话,心一沉,又觉得预料之内。

    说实际,诗不诗并不重要,自己哪怕随便弄首诗就可应对过去,皇帝的用意,看齐王和蜀王两眼放光,以及官员惊疑的眼神就清楚了。

    这是释放政治信号。

    这谈不上玩不起,相反,这是官员和上位者的最常用的手段,释放信号,然后就左右风向。

    这风向一出,不仅仅齐王和蜀王又恢复信心,与自己打擂台,本来想靠拢自己的官员,可能也有很大部分迟疑了,观望了。

    这就可以不耗吹灰之力,打断了自己滚雪球的大势。

    可明明知道,却是无解,当然这也不是万能,这种情况,只要自己继续占有太孙名分,反会起了筛选的作用。。

    就算这样,自己也得应对,重要的是不能丢了气度和仪态。

    态度从容,尚可投资,遇事失措,人人远避。

    不过皇帝既然出这伎俩,那自己造谣煽动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想到这里,苏子籍起身,躬身:“皇上出题,孙臣自当承奏,就献丑了。”

    说着,从容顶着百官复杂的目光,起身在中庭散步,不得不说,这立刻使许多人眼前一亮。

    太孙身穿冕服,却没有压过个人,这一步顾盼生辉,    令人一见忘俗,    不少人心里都不禁暗想:“这样的太孙,    皇上也太苛了些。”

    没有走七步,而走了三步,就已停足诵诗:

    “新年都未有芳华,    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最后一句落下,    苏子籍朝着上面行礼:“孙臣不才,    用此诗来贺今日雪景。”

    在场的百官,    鸦雀无声,都是进士出身,    就算有不善于此,也能鉴赏,这此诗于常景中翻出新意,    可以说是工巧奇警。

    新年还没有鲜花,    一个“都”字,    流露出久盼春色的焦急,    而“惊”字,更有着摆脱冬寒后惊喜,    一抑一扬,跌宕有致

    而下面二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表面上说有雪而无花,实际雪花穿树飞落,    却也能装点出春色,显示出了作者的旷达。

    若是单独,    也不失一流水准,要是用在此景,    用在皇帝突然打压的情况下,这诗简直是妙不可言,令人回味无穷。

    “更不要说仅仅三步,太孙此诗,简直是造化之作。”

    “好诗!”

    百官安静一瞬,有人却说着,顿时上座的人一齐看去,    看谁那样不长眼,却见是一个五品官,看上去并不太熟,一半是陶醉于诗,    一半是懵了,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众人这样看着自己。

    “当到五品,还有这种官么?”

    不等上面坐着皇帝看清是谁在说话。

    “太孙有诗如此,我等为上元贺,为皇上贺。”这时,上座中,有人站起来说话,众人更惊,下面的官不懂,三品以上还不懂么?

    面面相觑看了过去,立刻就理解了,这是罗裴,早早投靠太孙,并且身为太子少保,维护太孙,或是理所当然?

    “我等为上元贺,    为皇上贺。”有着这人带头,似乎打破了寂静,    人群中陆续有人称颂,    一时间,气氛热闹了起来。

    “人心可用呐!”

    苏子籍本以为皇帝发出信号,自己就被打压,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懵懂的微末小臣,竟突然说了这句话,打破了僵局,而罗裴更直接站了起来,支持着自己,顿时就使局面发生了变化。

    “或者,皇帝已老迈,又立了太孙,朝野最重要的就是安稳过度,而皇帝在今日宴会上,突然来这一手,就让有识之士有些不满了。”

    “皇帝平时玩弄权术不要紧,在这节骨眼上,却是不行。”

    百官不敢对着皇帝发难质问,但当自己真在七步内完成了一首诗,诗意嫣然,又焉有不惊叹的道理?

    “这就是百官,只当不知道其中龌龊,按照常理朝贺——庆佳节,彩佳诗,贺太孙,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苏子籍若有所悟,目光扫过,只见群臣道贺,殿内一片喜气,就连几位平日老成持重的阁老,也对着自己露出赞叹之色。

    这一刻,坐在上面皇帝,仿佛真就成了一个被隔离在众人外的孤家寡人。

    这情况只是一瞬,赵旭已经立起身,大声着着:“今日佳节,不仅仅太孙作诗,百官也得对诗。”

    “臣出一题,四海衣冠拜九重,圣君在位像飞龙。”

    不仅仅是赵旭,钱圩应声接口:“遥瞻雉扇双开处,万岁齐呼瑞气浓。”

    两诗接过,皇帝不由笑容可掬,举杯一呷,而百官似乎早有默契,一个个从上到下,各个吟句接对。

    这是传统了,皇帝虽笑容满面,心中却是震怖。

    以前,虽也感受到自己老迈带来的后果,可都没有现在这个明显。

    皇帝年壮时,一言之间,就如雷霆,哪怕是亲王宰相,都是秋风扫落叶罢了,无人敢违背,可现在,自己还没有崩呢,就已经有些凉了。

    人心转移,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这心中愤懑,一时间冲上心去,听着连连颂词,脸上肌肉都一抽,差点当场绷不住露出怒容来。

    “不过,这本是常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朕能恢复青春。”

    本来立这孙子当太孙,就只是为了长寿,为了龙气能强盛起来,太孙在皇帝的眼中,那就是“药材”,而立其太孙的过程,无非是“炮制”的过程。

    结果现在情况很明显,就连是皇帝,都低估了太孙这名分对百官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耐心和忍耐。

    皇帝觉得自己已是快要忍不下去了,却也只能忍着。

    因着皇帝看起来兴致不高,宴会哪怕歌舞很不错,皇帝也都懒得去看,又因是皇帝,不需要太过委屈自己,故态度淡淡坐着,而百官勋贵哪里会看不出这些?

    自然而然,哪怕再是捧场,不知不觉中,整个气氛就有些尴尬和冷淡,细看着每个人,虽都满面是笑,神色都有些僵硬。

    特别是蜀王和齐王,更是脸色微青,又有些不知所措,明显这局面不在预料之内。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散,包括苏子籍在内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臣等恭送皇上。”

    连着苏子籍在内,众人齐齐向皇帝行礼,目送皇帝离开,接着,苏子籍含着笑,扫了四周一眼,施施然的转身而去。

    皇帝太孙出去,齐王冷哼一声,展袖就走,而百官勋贵才敢往外去,才出去,一时“嗡嗡”声不绝。

    起身的内阁宰相们,脚步缓慢,对视一眼,神情仍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