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气氛沉默,压抑。
文昌阁的几位大学士正在讨论。
大纪的救星陈朝,何时能从金陵返回,平了李玉引发的叛乱。
永兴帝没有参与其中。
他只是垂着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些许涣散。
直到他的老师方休来到他身边,永兴帝才慢慢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恩师。”
方休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永兴帝的肩膀,让他不必忧心。
只要陈朝能回来,他就还是皇帝!
不多时,紧闭的御书房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领头进来的是禁军统领蒙召。
屋子里的众人瞧见蒙召,十分不解。
当即有人问道:“蒙召?怎么是你?你不是被下狱了吗?”
反贼许伯彦在李玉的指使下,带兵攻破皇宫,蒙召作为禁军统领,不敌被逮住下了大狱,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一时奇怪,摸不着头脑。
蒙召没有解释,而是请道:
“陛下,诸公,正殿有请。”
“何事?”
“去了就知道了。”
蒙召还是没有解释那么多,脸色有些不耐烦。
移步至正殿。
永兴帝和大学士们还没进门,便瞧见外面飘雪的广场上跪了将近半数官员。
他们低着头,身子哆嗦着,神思不定,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除此之外,地上那滩刺眼的血迹,也吸引了众人目光。
怀着莫大的疑惑,众人进殿。
“许伯彦……!”
瞧见许伯彦,大学士们又惊又怒。
“许伯彦,你个乱臣贼子,为李玉行事,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一位大学士竖起二指,指着许伯彦喝骂道。
许伯彦笑笑,手掌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大步朝他靠近。
那位大学士干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退后半步寻求同伴支援。
瞥了那名大学士一眼,许伯彦径直绕过他,来到镇定的永兴帝面前。
永兴帝眯眼,沉声问道:“李玉呢?”
“杀了!”
李玉被人杀了?
不明真相的人一脸懵逼。
或侧目,或皱眉,总之脸上是一副疑惑神情。
而永兴帝的双唇抿紧,余光注意到他身后的蒙召。
这一刻,永兴帝好像明白了什么,喉咙里挤出“咯咯咯”的怪笑声。
永兴帝站都站不稳,指着许伯彦:
“原来是你……!”
“许伯彦,原来是你想造反!”
“怪不得,怪不得你带兵进攻皇宫时,蒙召统领的禁军会败的那么快?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在永兴帝的下意识里,方才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许伯彦杀了李玉。
而蒙召自始至终都是许伯彦的人,是内应,蒙召在配合许伯彦行事。
许伯彦看着面前有些发疯的永兴帝,叹了一口气,抬眉淡淡道:
“臣说,臣没有造反,陛下信吗?”
永兴帝眼睛一瞪,望着眼前的武将,咆哮道:
“信?”
“你让朕如何信你?”
“许伯彦,你个逆贼!”
说完,永兴帝一挥袖袍,帝王威严尽显无疑。
可许伯彦只觉得讽刺!
这就是他忠心的皇帝,这就是他忠心的皇帝啊!
从始至终,他的皇帝都不信他。
“许老将军,我说过的,这人根本不配做我大纪的皇帝,你还非要一试,这一试,结果如何?”
略显无奈的声音传来,殿内众人回头看去。
只见那袭仙鹤紫袍,抬腿迈过门槛,缓步走了进来。
“我输了。”
许伯彦低下眉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然后慢慢摇了摇头,对着陈朝拱手:“接下来一切都听宰相安排,这人,确实不适合再做我朝皇帝。”
方才,许伯彦和陈朝二人打了一个赌。
骨子里,许伯彦还是忠于李氏皇族的。
李玉现在已经伏诛,他心里更倾向于永兴帝继续当大纪的皇帝。
可是这一试,他便晓得。
永兴帝再登皇位,对他,对他许家,永远都是猜忌。
这皇帝,永兴帝他当不成了。
瞧见陈朝,方休惊喜的上前,打量着,“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人像多年的老友,交谈着。
“恩师,你在做什么?你难道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吗?他许伯彦根本就是陈朝的人,是他陈朝要造反!”
“他们杀了朕的皇叔!”
永兴帝看着方休讨好陈朝,不由皱眉怒道。
“你给老夫闭嘴!”
方休回头猛地一喝,快步来到永兴帝身边,气势陡然高涨几分。
永兴帝一愣。
记忆中,他的恩师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方休这是怎么了?
“你个混账东西,老夫这些年教给你的道理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身为帝王,却始终分不清什么是忠,什么是奸?李玉那厮,狼子野心之辈,枉为皇族李氏。”
“李昭阳,立刻跪下来,向你亚父认错!”
方休暴怒不止,怒道。
“恩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醒醒。”永兴帝面色涨红,一字一句地说道。
“跪!”
方休喝道,甚至连两道花白的眉毛倒竖起来。
陈朝闻声,一步步走到永兴帝面前,在他面前停留数息,伸手拍拍这位年轻帝王的肩膀。
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可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唉……”
陈朝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方休,招招手。
叫人给这位大学士搬来一张椅子。
陈朝双手扶着方休的胳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
“方大学士,何必呢?”
“他错了,我让他认错。”方休脸色不正常起来,望着永兴帝,又看着面前的陈朝解释道。
陈朝扶着方休,让他坐下,平静地说道:
“方大学士,您老今日让我刮目相看。”
方休嘴角颤了颤,抬头望着陈朝,故作糊涂道:“什,什么意思?”
陈朝噘嘴努努永兴帝,继续对方休道:“您现在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让我留他一命吗?”
“陈朝!你……”
方休抬头望着面前的陈朝,心里惊骇。
他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瞒不过这位宰相。
永兴帝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弑帝吗?陈朝这厮他敢吗?”
“啪!”
一巴掌,反手甩在永兴帝脸上,五根手指头印瞬间凸显出来。
“恩师,你?”
永兴帝捂着发痛的脸颊,不可置信。
他感觉他遭受到了全世界的背叛,就连他的恩师都要打他。
方休没理永兴帝,而是对陈朝道:
“他年轻,不懂事,还请宰相饶他这一次。”
“您是他的亚父啊,做儿子的不懂事,您跟他计较什么,是不是?饶他这一次,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他,教他……”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
闻言,方休的心瞬间跌倒谷底,脸色呈现出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