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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方休的震惊

    当拿到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和一块代表相府身份的路引,宁白芷感觉像做梦似的。

    韩忠向宁白芷摆摆手,“走吧。路上小心。”

    “我可以走了?你们不杀我?”

    “走吧,不杀你。”韩忠平静道。

    宁白芷一步三回头,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前辈,恕晚辈冒昧,您身为当代君子剑,为何要助纣为孽?为奸相行事?”

    从小,宁白芷就听说过君子剑在江湖上的传说。

    持此剑者,无一例外皆是侠肝义胆之辈。

    可十年前,君子剑忽然从江湖上消失匿迹,有的人说君子剑栽到了朝廷的鹰犬手中,被砍了脑袋,也有人说君子剑身受重伤,远遁山林养伤。

    只是没想到,宁白芷在这里遇到了君子剑。

    看样子,君子剑已经成为奸相的奴仆。

    韩忠苍老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负立双手,“有些事难说的很,有些人,也并不像你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宁白芷蹙眉,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奸相不是世人口中的恶人?而是.....”

    韩忠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走吧,小姑娘,日后行事,千万莫被人蒙蔽了。”

    宁白芷拱手,“晚辈受教了。”

    回到帐篷里,韩忠走到陈朝面前,“相爷,人走了。”

    陈朝点点头。

    “相爷,您这招高啊!”

    突然,韩忠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嗯?韩老你在说什么?”

    陈朝蹙眉,看向韩老,有点不明白。

    韩忠道:“相爷,您这招放虎归山实在是高,放心,老奴已经派死士跟着那小姑娘了,一定能找到她背后的人,将其一网打尽。”

    陈朝揉揉鼻子,捏捏眉心,有些无奈,“韩老,本相没这个意思。”

    “怎会?”

    “韩老,那小姑娘初入江湖,或许是被人骗了,所以才冒险来刺杀本相。本相看她可怜,不忍杀她,更何况,她若想杀本相,大可进帐时,出剑刺杀,虽然会被死士拦下,但她还是用自己不擅长的毒,下的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只是蒙汗药,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

    韩忠摇摇头,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陈朝也不明白。

    不明白宁白芷为何不像那夜在宫中,出剑刺杀。

    “不过有一点本相可以确定,她一定会回来的。”

    “为何?”

    “说了,韩老也不明白。对了,韩老不是君子剑吗?怎么现在为人处事没一点当年的作风?”

    韩忠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往事不可追......”

    “得得得.....韩老您也别感叹了。韩老既然派死士跟着她,那就跟着,若是找到她的同党,也莫要打草惊蛇,宁家对本相有大用。”

    “遵命!”

    ......

    小姑娘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热闹的施工现场与她毫无关系。

    她怀里抱着一袋金子,方才她简单数了数,足有一百多两。

    有了这些钱,那些躲在深山中的兄弟姐妹们,可以安安生生地过上好几年,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

    被官兵围剿,东躲西藏的日子十分辛苦。

    一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宁白芷的身子就忍不住轻轻颤抖着,连牙齿都在发酸。

    这些年,她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有几次是深更半夜,淌着齐腰深的河水转移,冬天的河水冷的刺骨,到最后人会冻的失去知觉,每到冬季浑身就忍不住发痒....

    宁白芷曾目睹同伴被抓住,他们被官兵一刀砍掉脑袋。

    血柱“噗呲”一下涌出来,到处都是血,红白相间,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气....

    这就是武人的待遇,被朝廷所不容。

    就算是普通百姓看到她们这些习武的人,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百姓们私底下还要去官府揭发,因为有奖赏,久而久之她的同伴越来越少。

    宁家,已经快要断子绝孙了。

    这一次,她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刺杀奸相的。

    可是,失败了......

    宁白芷一时心如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出城的这一次“刺杀”陈朝,并没有下死手。

    因为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陈朝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个奸相,还草芥人命。

    奸相会和普通人有说有笑的吗?奸相会全心全意帮灾民度过难关,还给他们发工钱吗?奸相会和河村镇人士王小二称兄道弟吗?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被骗了。

    所以,她给陈朝下蒙汗药,想把他带回去,问个清楚。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停下脚步,轻轻仰着脑袋,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

    她轻轻启薄唇,用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午时,一辆马车,数名护卫停在通往青山县城,十里外的官道上。

    一名衣着朴素的白胡子老者,抬手掀开车帘,往车外看了一眼。

    “这是.......在重修官道?”

    一名护卫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先是对着老者恭敬一礼,然后才说道:“回老爷的话......前方官道重修,马车无法正常同行,属下去前面看了,咱们只能步行前往青山县。”

    老者黑紫的嘴唇张了张,眉头紧蹙,“胡闹,受灾的百姓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前来赈灾的秦相如是头蠢猪吗?竟然征调灾民修路!”

    马车里的老者一挥袖子,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放眼望去,十里外的青山县城笼罩在一阵阴霾中,城墙上还有上千人拿着锤子在卖力劳作,他们似乎在砸城墙,而通往青山县的官道上,身穿单衣的灾民们正在修路,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即使如此劳累,他们也不敢停下歇一歇。

    方休顿时怒了,吹胡子瞪眼。他是文昌阁大学士,三朝元老,被奸相用指鹿为马在朝堂上狠狠羞辱一顿,拿刀架在脖子上危及性命,回府以后就大病一场。

    这几个月一直在府里休养。

    也就是这几日,他的夫人无意间,透漏年前京城一场大雪灾,城外灾民遍地。

    方休不顾病躯,拖着还未完全痊愈的身子,趁着今日天气暖和一些,前来受灾最严重的青山县视察灾情。

    方休走下马车,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向不远处那些正在修路的灾民。

    “小伙子们,你们这是在作甚?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修路的?”看着面前数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挥洒汗水,方休走上前问道。

    “老人家,您站远一点,别伤着您。”

    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直起腰,擦擦脸上的汗珠,从路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碗水解解渴。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精光。

    方休往后站了站,“小伙子,大灾当前,还是要活下去为紧,人在什么都好说.....你告诉老丈,谁让你们来修路的?平时能吃饱饭吗?有没有领到粮食?”

    方休心里着急,内心很火烧了一样。

    年轻人有些奇怪,挠挠头,不明白面前这个老丈在说什么。

    “老人家,您不是我们青山县人吧......外地来的?京城人?过来是访亲探友?”

    “正是!京城人,过来.....探亲。”

    “也难怪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老人家,你莫要担心,您在青山县的亲人好得很,只要勤快一点,估计不会被饿着肚子。”

    “哦?此话怎讲?”方休顿时来了兴趣。年轻人请方休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方休坐下后,那人才道:“老人家,今年与往年不同,饿不死人也冻不死人,上面发了话,过来修路,一日管三顿饭,中午还有肉哩,就是不好抢。”

    “一日管三顿饭?还有肉?”

    方休震惊无比,灾年年景下,不饿死人已经很好了,竟然还有肉吃?

    秦相如这是把户部的存粮都给拿出来了吧?或许把军粮也拿出来填补空当了。

    “没错,有肉。不仅有肉,每天还有工钱拿呢。这修路的活,我也是好不容易,挤破头皮才抢到的,一日三十文工钱,十日一结,估计这次大灾过后,我都能回老家置地,娶媳妇了。”说着,年轻人笑的合不拢嘴,干劲满满。

    方休再一次被震惊,觉得自己老了,听错了。

    “你说什么?还有工钱拿?这钱谁出?”

    “当然是官府喽。”

    “好了老人家,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