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以为他喊得枝枝,只有苏南枝知道,他喊的是自己曾在教坊司的花名。
苏南枝蹙紧黛眉,走去将苏南辕拉开。
饶是苏南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万松和小妹,当即尴尬地站在原地,再不济,苏家与万家还有一旨赐婚在,他当街暴打未来妹夫,传出去两家不和,父亲回头又要罚他紧闭了。
万松面色有些不好看,眸光沉沉的,也没说话。
苏南枝从袖中拿出丝绢,递给万琛远:“万世子,对不住了,我二哥……”
万琛远接过丝绢擦净唇角鲜血,咬牙切齿地瞥了眼苏南辕,如鲠在喉似的违心笑道:“你你二哥,很、很好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唏嘘一声。
连苏南辕也不知道这草包又玩什么路数。
万琛远当众与苏南辕勾肩搭背,打着哈哈笑道:“方才我与二哥在闹着玩,栀栀你可千万别误会,什么青楼不青楼的,我都是三过青楼而不入,原来你竟是苏南枝啊,害我苦找许久。”
苏南辕推开万琛远搭在肩上的胳膊,朝万松行礼:“老侯爷,方才是我冲动——”
“什么冲不冲动的!别说是你,若本候发现他去逛青楼,他也得挨一顿毒打。”万松咬重毒打二字,指着万琛远鼻子咬牙道,“别给老子作妖胡来,这门亲事既已定下,你胆敢再去赌坊、秦楼楚馆,老子把腿给你打断,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出不了门!”
万琛远被骂的脸色一白,默不作声地朝苏南枝身后一躲。
看到苏南枝时,万松才想起出门在外要给儿子留下薄面,咳嗽了几声,目光恶狠狠地瞪了万琛远一眼,脸上写满了回家狠狠收拾你七个大字,这才扯开个笑:“南枝啊,其实我家琛远人还是很好的,知书达礼嗯……忠厚老实嗯……”
夸到最后实在没脸夸,万松尴尬又笑笑:“嗯……是个好孩子,挺好的。”
苏南枝唇角牵起一丝笑意,温柔大气:“我看出来了,万世子人……挺好的。”
自家儿子逛青楼被未来儿媳兄长抓包,万松老脸都快挂不住了,生怕苏南枝借此生事闹着退婚,却没想到当着满街百姓,她不仅没指责万琛远,反而全了万家面子,说了一句挺好的。
如此顾大局、识大体,懂事端庄,既才貌双绝,又巾帼不让须眉,心怀大义还是实权郡主,真是苍天瞎眼,老天爷厚爱他家草包儿子,配了这么门好亲事啊!
人群里闻讯赶来的万夫人,身着华贵牡丹红裙,见到鼻青脸肿的万琛远时,先是心疼地捂了嘴,转而看见苏南枝,才略带歉意道:“南枝郡主放心,我必定将琛远带回去好好管教,今日让你见笑了。”
话罢,万夫人叹道:“还不回家?”
万琛远看了苏南枝好几眼,这才跟着万夫人上了马车,万松也跟了上去。
本欲拜访万家查案的苏南枝,见了这局面,也没好意思提空心神像一事,唉了声:“二哥,你可有受伤?”
“万琛远这废物,我打他,他那胳膊瘦的跟竹竿子似的,愣是一拳都没中我,我当然没有受伤了!”苏南辕看见自家小妹,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枝枝啊,这种废物怎么配得上你?”
“二哥,慎言。”苏南枝与他同乘马车,提醒道,“陛下赐婚,万琛远再不济也是世子。”
“唉……”苏南辕咬牙切齿,气的跺脚,在心里骂了万家十八代祖宗,“我看万琛远不如撒泡尿把自己淹死算了!”
回苏府一路,苏南辕骂了一路。
苏南枝走到一半时,路过苏家开的成衣铺子,借口料理生意为由,半路下了车,挑了两套男装。
一套给春盛,一套自己穿。
苏南枝女扮男装,扔了三个铜钱买了把折扇,走进了京城最大乃至于全国最大的工匠店铺,牌匾在太阳下鎏金生光,字体笔势迥劲、刚正有力,写着:万变不离其宗,四个大字。
“这六个字倒是写的好,出自哪个名家?”苏南枝左手负在腰后,右手潇洒地慢摇折扇。
掌柜观她衣装不菲,当即喜笑颜颜迎上来:“是万世子提的字。”
“万世子?”苏南枝跨进门槛的脚退后一步,再次细细端量那六个大字,都道万琛远溜猫逗狗是个废物,可却写的一手好字,倒也没传说里那么废物吧。
这字,甚至比书法大家还好些。
掌柜嘿嘿两声,以为苏南枝不信,连忙解释:“这的确是我家世子题的字,他儿时每回闯祸,侯爷夫人不舍得打骂,便罚他抄家规、抄书反省,咱家世子虽不算学富五车,但也算是抄遍了奇门遁甲、四书五经、兵书武书,便练了一手好字。”
那看来万琛远没少惹祸。
春盛噗嗤一声笑了。
苏南枝勾唇,素手拂过那一排排奇形怪状的木头、齿轮:“你们店里都有什么匠人?”
“工匠、木匠,建房子、修船、修石像、造机关都可以的,没有万家不能修建的。”
“空心石像呢?”
提及空心石像四字,掌柜犹豫了下,没直接答话,反问道:“您要修多少尊石像?”
苏南枝竖起四根手指,豪迈地掏出一沓银票:“四百尊空心石像,若能修,这便是定金。但空心石像那么难,你们确定能修?”
“能啊,先前我们便修过。”掌柜咽了咽口水,盯着那堆银票,生怕苏南枝这大单子跑了,连忙脱口而出补充道,“先前我们工匠便在蜀州、沧州、青州三洲修了不少空心神像——”
话说一半,掌柜捂了自己的嘴,讪讪笑道:“客人隐私,多余的不便透露。”
苏南枝理解地点点头:“我这也是万两银票的大生意,既然你们修过空心神像,那我便点名要你们修成功过空心神像的那一批工匠,给我修石像,别的我不放心。”
“这……怕是不能。”
“为何?”
“那批工匠一共三百零四人,全死了。”
“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