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将心中想法压了一压,手指颤抖了一下,握住杯盏喝了一口茶,面上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她任何情绪,淡淡道:“散了吧。”
丫鬟婆子们也就散了,各自心里都犯嘀咕,王妃这叫人来了一趟,究竟所为何事,为何听到苏老爷碰了客人杯盏之后,便不再追问了呢?
待丫鬟小厮离开之后,主院只剩下抽噎哭泣、跪在地上的春盛,还有温言斐、余晔、子桑怀玉。
余晔半跪在地上,揽住春盛的肩膀,紧皱眉头,担忧地劝说道:“春盛,悲痛伤身,万事有我。我在。”
“我与她……母子情缘并不深厚,我哭不是因为心痛……而是因为以前从未见过,如今只见过一面就失去。我心里难受的厉害,她以前狠心把我抛弃,来了之后又道歉,我还以为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释怀隔阂、弥补遗憾……”
春盛泪流满面,哭的克制又崩溃,难过极了,连声音都很颤栗:“可是……没有以后了。我与她没有明天了……”
犯错者死在决意诚心赎罪的前夕。
余晔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甚至还没见过夏妍一面,喉咙微滚,只是干瘪瘪的一句:“春盛,别哭,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已是余晔最大的诚意,他再也说不出比这更赤诚的话了。
他的一片心意,全在话中。
那一刻,春盛脑海中却浮过余父余母的面容,若无余家阻挠,春盛是感激他的,可她想起余家昔日那些刻薄话语时,感动之外,全是理智,便也生疏有礼地躲开了他的怀抱。
春盛捻着丝绢擦干泪水,泪水却又流了下来,擦不干似的,为夏妍盖上白布,遮去遗容。
“余晔,你先搀扶春盛下去歇一歇吧,好好陪着她,她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苏南枝吩咐,“先帮春盛一起,处理好夏伯母的后事吧。”
“王妃放心。”余晔搀扶着春盛,命令士兵一起将夏妍的尸体抬走了。
等他们一走,温言斐斟酌半息,道:“姐姐如何看待此事?”
苏南枝眸光放空,看向不远处一葱长势极好的忍冬花,缓缓道:“我只知道,此事不会是父亲所为,剩下的,再看吧。”
“我倒是认为……对方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下毒,必定是身边人。肯定还会有动作。”温言斐道,“再静观其变……”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他确实看见了一些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他犹豫不语,苏南枝道:“言斐,若你有话,可直接讲。”
温言斐听后,面色凝重了些,两次张嘴却没说话。
苏南枝见他眉宇越皱越深,终是叹了口气,加重语气耐心道:“言斐,你说吧,我想知道。”
“如那丫鬟所说,我今日也确实看见了,父亲接触过夏妍所用的杯盏。”
“那时丫鬟从厨房端来茶水托盘时,我正好路过厨房,随她一起来了主院,路上时,我也瞧见了丫鬟偷用客人杯盏喝茶,可她喝后并无不妥,我刚想出声责备时,父亲来了,把玩了下那个杯盏,接着夏妍用了那个杯盏喝茶,中毒而亡。”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亲目前是最大的嫌疑?”苏南枝秀眉紧蹙,宛若打不开的死结,紧抓着扶手,连说话声也凝重极了,一压再低,声音压的非常小。
“我不想猜疑父亲,可我亲眼所见。”温言斐深吸口气,目光也十分复杂。
苏南枝沉默了一晌。
一边是父亲的嫌疑,一边是言斐的说辞。
苏南枝一时间,竟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轻声道:“沉韫还在前线打仗,此事先压一压,之后我自有判断和定夺。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万不能让其余人知晓。”
“姐姐放心,我明白。”
事务委实繁多,夏妍的死,不仅牵扯到下毒者是谁,还牵扯到寻找狄琼女儿的线索断了。
线断了,那就想方设法,再把线索续上。
至于下毒者是谁,便好好查一查。
真相会水落石出,拨开云雾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