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萧瑜作揖。
萧沉韫却没理会他,招了下手。
余晔唇角斜勾,从袖中拿出一卷纸轴,冷冷宣判道:“解差官周江以下犯上、收受贿赂,强抢民女,以权泄私愤虐打罪臣,数罪并罚,撤去官职牢狱五年,子孙三代不可入仕——”
“求摄政王再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官——唔唔!”解差官连忙跪行至萧沉韫脚边,却被精兵强行堵嘴后拖走。
处置一个解差官对萧沉韫而言,轻而易举,并不会惊动陛下。
万琛远一番话在嘴里嚼了又嚼,拱手作揖道:“今日多谢摄政王替枝枝伸张正义,我代大哥、二哥、枝枝谢过王爷。”
左一口枝枝,右一个枝枝的……
萧瑜星眸狭促一眯:“万世子已然和南枝郡主成亲了?”
万琛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并没有,但很快了吧。她是我万家没过门的未婚妻。”
“既然未过门,便不该如此亲昵称呼,有伤风化。”萧沉韫剑眉紧蹙,冷冷淡淡地指正。
万琛远嘶了一声,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敢再说话。
苏南枝趁人不注意时,将袖中匕首与春盛取出的一半银票塞进苏南澈二人的包袱,低声交代道:“这点钱大哥二哥留着傍身,我已差人在边疆之地开了家海晏钱庄,存了几十万两银票,哥哥们若有需要尽管取来周转。”
苏南澈有些诧异,随后轻嗯了声。
他是知道自家小妹比从前能干了,却不知她竟如此有钱。
周江被抓走周,很快又来了新任解差官。
解差官宋漾朝萧沉韫行了跪拜之礼后,命人打扫囚车,客客气气地同苏南辕、苏南澈作揖,最后同苏南枝恭敬地说道:“郡主挽救一县百姓于贫苦,苏大公子清正廉明、苏二公子正直热血,皆是我辈楷模,此路山高水远,宋某必定护二位公子周全。请郡主放心。”
“有劳大人了。”苏南枝悬着的心稍微落地。
宋漾笑了笑,翻身上马,重整戎装启程。
苏南澈和苏南辕坐在垫了绒毯的囚车内,里面摆了吃食水壶。
“大哥,你记得好二哥啊,他身上有伤又爱冲动,让他在边疆不要多管闲事!”苏南枝小跑追上去。
马匹拉着囚车逐渐远去。
“枝枝,回去吧,不必送了。”苏南澈墨发垂在俊颊两侧随风乱扬,眼眶微红,堪堪点了个头:“你放心,一切有哥哥。纵使苏家一败涂地,我与你二哥亦可拼上余生,重耀门楣。”
“等哥哥回来送你出嫁!给你买漂亮簪子!”苏南辕抹了一把眼泪,难过的不行,逞强笑笑,“你二哥我文武双全,很快就能打道回京城了!”
囚车在广袤无垠的青草坡上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个模糊的小点,苏南枝慌不择路地追去,直到再也跑不动,被乱石绊倒在地,她捂着沉闷闷的胸口,险些低声啜泣。
这是苏家三兄妹,第一次面临生死离别。
亲情血浓于水,散是三颗星,聚是一团火,纵使天各一方,她在京城,哥哥们在极北的沙漠边疆,都在绝不退缩地活着。
苏南辕坐在囚车里假意小憩。
苏南辕平静地眺望江河山川。
苏南枝凝视着囚车驶过的离离原上草……
三兄妹都在不同地方各自沉默着。
若苏家抗不过去,便就此覆灭,若苏家能扛过去,三兄妹重逢在京城苏府那天,则是强强联合。
是人,就总要成长。
总要在家庭危难之际,拼命成长,挺身而出。
乱石磕破手指,苏南枝撑着地站起身,尽管再世为人,她仍然无法习惯生离死别。
至亲,仍然是她的软肋。
身后一声急切的“枝枝”响起,提起裙摆的萧子珊连忙跑来,跑的连发簪都掉了,急急抓住苏南枝问道:“澈哥哥呢?南澈哥哥呢!”
“走了。”苏南枝拿出袖中丝绢,擦干虎口血迹,深吸口气冷静了情绪,平复掉那些担忧和难过,“公主不必追了,不合礼数。”
萧子珊跺了跺脚,气的眼眶通红,骂道:“苏伯伯绝不可能制作假银票啊!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害得南澈哥哥要被贬为罪臣远派边关!可恶!”
苏南枝没说什么,抬脚朝自己的马匹走去。
萧子珊追上来,像蝴蝶一样围着苏南枝转来转去,扯了扯她脸蛋:“宝贝枝枝啊,你可千万别难过,本公主会想办法将南澈哥哥和苏二公子寻回京城的!我外祖父可是左丞相呢,你放心!笑一个嘛。”
苏南枝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枝枝你的手——”萧子珊惊呼一声,连忙拿出丝绢为苏南枝包扎勒出血痕的手掌,心疼地皱眉,“怎么那么粗心大意,手伤成这样,留疤可就不好看了!回宫后我让素素给你送一瓶西域进贡的去疤药。”
“不必了,公主。”苏南枝有些疲惫地翻身上马。
萧子珊嗔她一声:“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骑马呢?你那手掌再攥缰绳只会伤的更重!快来!我在马车内备了你最爱的桂花糕,御膳房做的。”
苏南枝犹豫了一瞬,挤出一抹浅笑:“好。”
她刚一下马,萧子珊就跟牛皮糖那样黏着她,挽着她的胳膊上马车落座。
温言斐骑马跟上了。
万琛远眼睛就跟黏在马车上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南枝,就要骑马追上去时,萧沉韫扫了万琛远一眼,掐着眉心沉沉叹口气:“万世子?”
“万世子。”萧沉韫不悦地重复。
万琛远如梦惊醒,连忙回神:“臣子在。”
“你可会武?”萧沉韫蹙眉,以一种挑剔至极的目光冷冷看他。
“嘶,不太会。”万琛远摇摇头。
“你可会文?”
“嗯……也不太会。”
“那你会什么?”
“会……”万琛远绞尽脑汁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并无特长。”
萧沉韫目光陡然变冷,寒眸覆满冰霜:“听闻你前年科举,连秀才都没考过?”
“是、是……的……”万琛远心更虚了,萧沉韫那目光就想要把他活埋了一样。
“自明日起,你,每日学文练武。本王会派人去抽查课业。”萧沉韫冷嗤一声,语气不容置喙,气场犹如泰山压顶。
压的万琛远大气都不敢喘,忽然惊瞪双眼:“王爷此为何意——”
“回去问你爹。”萧沉韫跨入马车内,目光越过微动的珠帘,冷冷刮万琛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