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苏伯父请老辞官,我与枝枝的婚事,必然更加曲折。”
萧沉韫其实也是后知后觉,当初苏正以身体不好为由,告老辞官,不仅是因为他无心朝堂,另外一层原因便是为苏南枝和他考虑。
苏正早就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情愫……
可当今陛下本就猜疑摄政王,更是绝对不允许风头太盛的苏家,兵部尚书嫡女与摄政王成亲。
官员之间的定亲,很大程度会被称为联姻……
哪怕二人是真心相爱,并非为了联姻,外界也会猜疑和忌惮。
所以,苏正选择在苏家满门荣耀之时,退避锋芒,体面的辞官。
这样一来,他不再位居一品尚书,也不再手握兵权,对皇帝也不再具有威胁,苏家嫡女的分量便会大不如前……
届时,苏南枝再嫁给萧沉韫,陛下也不会因为太过忌惮而施加阻碍。
做父母的,总会考虑长远些。
“仍然多谢伯父。”萧沉韫抬袖,面向苏正,恭敬地一揖到底。
苏正平和地看着萧沉韫,抛开摄政王的身份不说,他做了萧沉韫一辈子的下属,也很清楚萧沉韫的为人。
从岳父看女婿的眼光来看,他很满意萧沉韫的为人处世,骁勇善战、年轻有为、博学多才。
外貌也很英俊。
这么多年,从未有花边消息。
权势滔天,也不会让枝枝受人欺负。
苏
正沉吟一番,刚要开口,萧沉韫便道:“伯父放心,我娶她为正妻后,断然不会纳妾。”
“嗯……”苏正点头。
“执掌中馈的只能是枝枝。”
“老臣信王爷能够说到做到。”苏正点头,目光灼灼。
萧沉韫走出门外时,苏正的视线仍然还在他身上,他礼仪周全地缓缓合门,再次讲道:“伯父放心。”
“好。”
但愿有一朝一日,我将枝枝托付于你,你能一直让我放心。
苏正目光里有着欣慰和期许,待萧沉韫离开之后,他才将苏南枝唤了进来。
父女之间的相处,比和摄政王相处,就自然随意许多。
苏正提壶,给苏南枝倒了一杯热茶,将一碟杏花糕递过去,笑容和蔼:“枝枝。”
“怎么了?父亲?”苏南枝咬着糕点,吃茶,“方才王爷与你在书房谈了什么?唤女儿进来可是有事?”
提及正事……
苏正面色依旧慈祥,可眸里却多了几分认真:“枝枝,方才摄政王在房中与我谈的,是你们二人的婚事。”
“咳咳、咳……”苏南枝糕点忽然噎在喉咙处,连忙喝了口茶润喉,一双眸子蓦然发亮,“婚、婚事事?”
见向来淡定自若的女儿,露出惊喜的一面,苏正也忍不住笑了:“嗯。为父是想问枝枝,你真的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吗?摄政王为人虽好,可他出生于皇室,皇室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有诸多杀人不眨眼的斗争。”
“女儿愿意陪他一起面对,往后荣辱与共。”
“你……想好了?”
“女儿考虑的很清楚。”
“摄政王,真是你想嫁之人?”
“我想嫁给他。”
苏正似乎没想到苏南枝会如此坚定地选择萧沉韫,他身为父亲,自然也支持女儿的决定。
“好。”苏正点头,“既是你中意之人,为父便也支持你。”
父女二人又拉一些家常。
苏正言语之间都在感慨,当初还牵着他手蹒跚学步的小女儿,如今也要嫁人成家了。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
阿莹,你在天有灵,看到我们小女儿择选良婿了吗?
若你在就好了,苏家便不会有缺憾。
苏正无声无息地,从鼻腔里深深叹息。
苏南枝走出门外时,恰好看到屋檐下负手而立的萧沉韫。
“你没走?”苏南枝问道,“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听见了啊……”萧沉韫俊眸含笑,宛若谪仙的面上,尽是温柔宠溺,“你说,本王是你想嫁之人。”
“你还说,你想嫁给本王。”
“你也说,愿意和本王荣、辱、与、共。”
他一遍一遍地温柔复述,听的苏南枝雪颊染上红晕,她素来不是爱吐露心迹的人,那些话从萧沉韫嘴中说出来,听着十分肉麻。
“不许再重复,听进心里就够了!”苏南枝踮起脚尖,去捂他的嘴。
萧沉韫顺势轻吻她温暖细腻的掌心,苏南枝打了一个激灵,急忙退后半步。
“咳咳。”苏正走出书房。
苏南枝赶紧与萧沉韫拉开三步距离:“摄政王不是尚有公务要忙吗?臣女便不送啦。”
他家媳妇害羞了,要赶他走。
萧沉韫哈哈笑了两声,胸腔也在微微震颤:“本王不熟苏府的路,还是劳烦郡主送一送吧。多谢。”
“枝枝,送一送。”苏正握拳轻咳一声。
苏南枝娇嗔了萧沉韫一眼,这才与他并肩而行,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越过亭台。
她拿起鱼食,投喂荷塘里拱嘴的锦鲤:“王爷翻了那么多次墙,怎么可能不熟苏府的路?”
萧沉韫挑眉,观赏着池面竞相抢食的各色锦鲤:“你送我,我也能与你多待会儿。”
“枝枝。你看这群鱼,像不像谋夺权势的官员,池塘便是朝堂。鱼食为权势,投入池塘时,便蜂拥而上,彼此争抢。而现在,最大的一颗鱼食也要投掷其中。”萧沉韫将一颗鱼食捏碎为齑粉,抬头凝睇不远处的云。
苏南枝明白,他所说的最大一颗鱼食,是帝位。
皇朝每一次更迭,都伴随着鲜血与阴谋。
前世是萧瑜称帝,可这一世呢……就不知鹿死谁手。
“南枝,你怕吗?”萧沉韫侧目,温柔地注视她,眉宇却有些微蹙,“本王无法保证一击必中,若他日,我输了,下场不会太好。”
苏南枝同样目光灼灼地凝视他,温柔反问:“王爷,怕吗?”
“本王不会怕,也从不怕。”萧沉韫勾唇,目光坚决,宛若站在高山之巅俯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