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不过比我大一两岁,怎么年纪轻轻的,老是记糊涂?”苏南枝有些不满地与他碰了一杯,“诶,你不会酒后吐真言吧?”
苏南枝微醺浅醉后,揉了揉太阳穴,忽然眸眼一顿,从那句“母亲幼弟遭遇横祸,失踪半年”中品过味来。
他家二哥,向来藏不住话,酒后必吐真言,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
大哥有什么秘密,从来不告诉二哥。
苏南枝咳了声,抬手招来掌柜:“掌柜的,劳烦你再给我炒几个下酒菜,上三只我二哥喜欢的荷叶鸡,拿出你们家最贵的酒。”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
掌柜连忙去后厨亲自掌勺,没过多会儿,便按照苏南枝吩咐,将下酒菜全部摆好。
苏南枝亲自给苏南辕加菜,一杯杯给他添酒。
苏南辕狐疑又戒备地看着她递来的酒,摇头道:“我不喝了,今日醉了,不能再喝了。”
“你分明还能喝两坛。”苏南枝放下筷子。
“那你让我喝死吧!”
苏南辕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下意识捂住嘴,闭紧牙关,心里默念:不能喝不能喝,不能说不能说!
灌酒失败的苏南枝只好作罢。
苏南辕酒量堪称海量,三坛烈酒,尽管步子已然有些虚浮,但他还能再喝个几坛,架起人事不省的苏南澈,便和苏南枝一道出酒馆,步行回家了。
苏南枝走在兄长身后结了账。
她为了灌二哥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醉的有些脚步凌乱,像是踩在棉花里似的,深一脚浅一脚,沿路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地走出天香楼,便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眼看着脸朝地,要摔下去时——
一道墨青色长袖,快速伸来扶住她手腕!
苏南枝面色酡红,笑着看向扶她的人:“多谢……呃,多谢兄台。”
她借着清泠泠的眸光,看向扶她之人。
是一个身穿墨青竹纹阑珊的公子,和她差不多年岁,面色肤白,长相比女子还阴柔几分,举止十分斯文。
他身材消瘦,许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所以他穿了件宽袍罩住身量,让人估摸不出有多瘦,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不谢。南枝郡主。”
“你……认识我?”苏南枝好奇。
“慕名许久,从前只闻其人,却未见过庐山真面目。”斯文公子声线温润平和,像春风拂过竹林,带着股清爽悦耳,“今日一见,便胜过万千传闻。传闻还是含蓄了些,真人更为惊艳。”
这话听起来很是油嘴滑舌,可从他嘴中说出来,竟然不觉得虚伪。
苏南枝蹙眉,无声端详陌生男子,发现男子那一双清澈无涯的眸子,很是通透干净,大概是因为他目光过于清冽无垢,所以才显得话语真诚吧。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苏南枝?”
男子看向趔趔趄趄扶着苏南澈的苏南辕,抬袖作揖,丝滑柔顺的宽袖垂下来,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苏家二公子的副将,风清琅。”
“原来如此……”
“其实我很欣赏南枝郡主这样的姑娘。”他坦率地开口。
苏南枝先是一愣,随后坦然笑:“有时候,我也欣赏我自己。”
听到她直言不讳的回答,风清琅斯文地掩唇一笑:“更欣赏南枝郡主的性格了。”
“南枝,你和谁闲聊呢?风清琅!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苏南辕见苏南枝还没跟上,便回头一看,连忙喜出望外道:“风清琅你来!”
风清琅自知没好事,刚蹙眉走过去,苏南辕便将苏南澈往他身上一放:“累、累死我了,帮我把大哥扶回苏府!多谢啊,改天请你喝酒!”
苏南辕喝了酒便想偷懒。
“……”风清琅稍微有点抗拒,举止不习惯地扶着苏南澈。
苏南枝见他反应,便知道风清琅有些洁癖,不喜欢与人接触。
苏南辕啧了声:“这小子爱干净的很,比大哥还爱干净,娘们唧唧的,从来不和军中将士泡澡堂子,就爱一个人大桶水,在房间里慢慢洗。”
“二哥?!你偷看过人家洗澡?”苏南枝微惊。
“我只看了他后背,其他都泡在木桶里,哪能看得见啊?”苏南辕酒后又开始喋喋不休道,“大老爷们之间,那能叫偷看嘛?我是好奇,同样参军入伍日晒雨淋,为何他白的像小白脸,想偷偷看他洗澡用了什么秘法。”
“你还说不是偷看?”苏南枝压低声音,嗔怪地刺了苏南辕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偷看人洗澡这事儿,日后不能再发生了!”
“好好好。”苏南辕笑道,“喂,风小白脸,以后不偷看你洗澡了。”
夜色下,风清琅脸色迅速涨红,连耳根子都红的像要滴出血,死死咬牙,一声未吭。
“你瞅,他就跟个娘们似的!不就是偷看他洗了一次澡?至于半个月不和我说一句话吗?”苏南辕无奈道,“这还不搭理我呢。”
“……”苏南枝挠了挠耳朵,只觉二哥聒噪的像夏日蝉鸣。
风清琅把苏南澈扶回了苏府,苏南辕回屋就寝。
苏南枝站在牌匾长廊下,同身量清瘦的风清琅,道了一声:“今日有劳风公子了,多谢。”
风清琅褪去被苏南辕染了一身酒气的披风,搭在臂弯中,好整似暇地理了理衣襟,又皱着鼻子,指尖捻起衣领嗅了嗅,汗臭味和烈酒味消散不少,他才舒了口气,咧开一个笑:“无妨。”
“风公子住哪里?我安排马车送你一下。”
风清琅看了下夜色,犹豫了下:“多谢。”
“本王送他回家便可。”一辆马车徐徐从巷口驶进来,萧沉韫掀帘跳下马车,眸子沉沉看向风清琅,“风公子?哪里高就?这么晚了,和南枝郡主月下相谈甚欢,似乎乐不思蜀啊?”
“微、微臣是护军副将,参拜摄政王。”风清琅连忙作揖行礼,他听出了摄政王不虞,却又不知哪里惹他不快,只能小心翼翼道,“不必劳烦王爷了,我坐南枝郡主的马车回家便可。”
萧沉韫目光骤然变锋利,语气变重:“你,坐南枝郡主马车,回家?”
“啊……是……有何不妥吗?”风清琅迟疑不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