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斐如今回想,还有些后怕,他不着痕迹地用右手按住发抖的左手。
苏南枝急忙道:“言斐你起来!跪着做什么?我不怪你!你救百姓是救,救我也是救,若是我今夜被火烧死,我也不怨你!何况,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算是好好的……”温言斐眸子黯淡,看向她受伤的双手。
苏南枝将双手藏在腰后:“你快起来,别跪了,再跪着,我也给你跪一个。”
温言斐哪里舍得让她跪一个?刚要起身时,后腰几乎撕裂般的剧痛,从尾椎骨窜上脊背,他整个人如残垣断壁般,朝前倒下!
苏南枝连忙接住他,双手却触到了温言斐潮湿的后背!
泼墨般浓黑的夜色,乌云遮月,除去檐下几个被风撕扯着东摇西晃的红灯笼,再无微光,先前苏南枝才没看见他腰上的鲜血。
她连忙搀扶温言斐进入澄院的屋子,扶着他躺下。
温言斐后背崩裂的伤口,洇出大片鲜血浸透床单。
他唇色惨白,扯来被褥盖住鲜血和伤口:“郡主,我无事,天色已晚,你也操劳了整天,快回去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待洛神医回来,我请他医治医治便是,这等小伤,无需挂心——”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苏南枝紧蹙秀眉,环顾四周,也并无男小厮,黄泉阁杀手还在外面警戒守卫,曜夜也被温言斐派出去执行任务。
如今芸院满片狼藉,春盛正在清理有用的贵重物品。
内乱混战之下,医馆必然全部关门保命。
大抵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温言斐不愿意麻烦苏南枝处理伤口,可他自个也看不到后背的伤势。
“伤口要紧,你与我迂腐这些做什么?在我眼里,你就像是幼弟。”
苏南枝翻箱倒柜,找出大小瓶药,掀开被褥,用匕首哗地一声割开衣裳,便看见温言斐须肉模糊的后腰、背部,一半是砸伤,一半是烫伤。
百多斤重的断木从屋顶砸下,就算温言斐再能抗也扛不住,还得等洛云崖回来摸骨,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她拧湿帕子处理干净伤口,再拔开瓶塞,将伤药散洒在他后腰和脊背上。
清凉幽冷的药粉撒进大片伤口,温言斐痛的嘶一声,满头大汗,死死咬住后槽牙。
因着后腰和脊背受伤,他上半身再也撑不住,倒进苏南枝怀里,嗅着她发丝幽香,他耳垂一阵烧红,脸颊也瞬时变烫。
他倒是想起身离开,可先前杀宋晨云已用完所有力气,如今更是筋疲力尽,丝毫动弹不得。
温言斐认命地咬牙闭眼:“抱歉,姐姐。”
他又乖又听话,任凭苏南枝上药也不动,丝毫没有先前杀人的凌厉狠辣。
“没什么抱歉的……”苏南枝心思干净,也没有多想,只是包扎好伤口。
穿着血衣睡觉,想必也不舒服。
苏南枝平静地去解他衣襟上的盘扣,为他脱下又脏又满是血的外袍:
“我待你之心,犹如至亲。你性情与我亡弟有六分相似。言斐,你无父无母无亲人,你喊我一声姐姐,愿意跟着我建立黄泉阁,那我也厚脸皮地把你当做亲弟弟,长姐为母,我会代替你家人对你好,为你娶亲出聘礼,为你操持大事。”
说话间,她将温言斐满是血腥气的外袍,扔到门外。
外袍厚重,有腰带、盘扣,最为繁琐难解,剩下的中衣和里衣,他也能自己轻易脱掉。
“好好休息,等洛云崖一回来,我便让他来给你摸骨重新治。”
苏南枝从衣柜抱来一床新被褥,给他盖上,做完这一切,她已累出薄汗,胸脯微微起伏着,刚打算离开时,床榻俊朗清秀的十八少年,蓦然睁眼,伸手攥住了她细腻雪白的手腕——
“姐姐……”少年喉咙微动,眼含忽明忽灭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