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盛笑着作了一揖,连忙道:“老爷放心,春盛必不负所托,就算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可能让王妃有个三长两短。”
苏正和蔼地笑了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绕着花园小径又走了几圈散步。
苏南枝也没多逗留,走出正堂花圃后,又去了后院竹林,医师让她多走动走动,以后好生产,所以苏南枝每日都会走上半个时辰。
初冬的竹林有些寒凉,竹叶透着翡翠般的深绿色,总督府的竹林很大,一走进去,铺天盖地的全是竹叶,幽静雅致极了。
前方的亭台内,坐着个青衣姑娘,胳膊肘抵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前方正痴痴的笑着,笑的咯咯咯的。
可她正前方,空无一物。
苏南枝一眼便认出这怀春少女是狄窈了,笑着走去,温柔道:“窈姑娘心中想得是谁?笑的这般开心。”
狄窈笑意微僵,回头过去,便看见了那个人的妻子,她是那么美丽大方,又怀着他的孩子……
狄窈的眸色黯淡下来,唇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民女参见王妃娘娘——”
苏南枝打断她道:“以后见了我,无需请安,更无需参拜,你我之间像朋友一样相处即可。我虽是大庆王妃,可你也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大庆与北狄有意建交,真论起道理来,我还受不得你这一拜,毕竟你我二人,是平等的。”
狄窈有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他们都说她是狄琼之女,可她毕竟在乡野养了二十年,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每回见到神女一般可望不可即的苏南枝时,仍然下意识膝盖发软,想要叩拜。
她与苏南枝之间,真的差太远了。
可差太远又如何?苏南枝说得对,她狄窈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那位素未谋面的女王母亲,说不定日后还要把王位传给她,数十年后,她成了女王,而苏南枝还是王妃,谁比谁高贵,还尚未可知。
大抵是血脉给她的底气,狄窈第一次在苏南枝面前抬起了头。
她第一次如此直视苏南枝,大胆地打量对方。
这便是他的妻子啊……
拥有琥珀色般漂亮的眼睛,光是这一双眼睛,就足以能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黯然失色,这样美的一双眼睛,配上了这样一张精致的脸……
狄窈垂下眼睑,不再直视,她说道:“既然王妃说,北狄有意与大庆建交,那和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苏南枝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狄窈下意识捂嘴,也回过神来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潜意识想说:和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么是不是她就可以嫁给那个人……
“没、没什么,是我胡说了,王妃当做没听见吧。”狄窈连忙解释。
苏南枝没往心里去,只当狄窈与她说话有些紧张。
天气凉,春盛往石凳上铺了柔软暖和的圆毛垫,苏南枝才落座,春盛又往她手里递了一个毛茸茸的汤婆子,苦口婆心地交代道:
“这竹林虽然景致好,可终究太凉了些,王妃还总爱往竹林里散步。前几天一直在下雨,竹林积了不少寒气,再往那深处走,不少地板都湿漉漉的长了青苔。您要是着了凉怎么办?脚滑不小心绊倒了怎么办?这不是要了我命吗?王妃啊,明日咱们不能来竹林了……”
“小春盛,你有没发现,你最近越发啰嗦了?”苏南枝嘴上这么说,可眉眼间全是温柔和笑意。
春盛诶了声,没办法,最近王妃已经怀有七月身孕了,越往后,春盛就越紧张,她甚至比萧沉韫还紧张几分,生怕苏南枝有个闪失。
毕竟……
这原是龙凤胎,苏南枝已经落了一胎,现在腹中只有一子了。
多可惜啊,原本怀的可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呢……
春盛想到此处,眉眼间里都是难过,也下意识地忧愁叹气。
狄窈发现,这春盛虽是以丫鬟的名义在苏南枝身边贴身伺候,可二人完全不像主仆,更像故交好友。
苏南枝双手拢进汤婆子中,笑着道:“让画师过来,给窈姑娘画几张画,稍后给女王寄过去。”
人在苏南枝这里,总要寄些画像过去,安抚狄琼的心。
……
当狄琼收到狄窈的五张生活画像时,终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摩挲着画纸上的面容,眼睛都舍不得眨几下,喃喃道:“这便是……朕的女儿……你还活着……”
良久后,狄琼眼中已有了些湿意。
“陛下……”阿诺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也比从前更容易感伤了……”狄琼牵强一笑,“若把窈窈接回北狄,朕一定倾其所有,好好补偿她。”
“人是安全的,公主一切都好,苏南枝不会伤害公主。陛下您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阿诺也替狄琼松了一口气。
旁人以为狄琼刀枪不入,人就好像是铜墙铁皮做的似的,只有在狄琼身边这么多年的阿诺才知道,她有多么思念女儿。
“苏南枝胆敢伤害狄窈,朕要了她的命!”狄琼撂下狠话后,心里才舒坦了些,摩挲着那些画像说道,“还算她有心,知道送些画像来。”
“等下,陛下,您看,这画轴内还藏着一封密信。”阿诺心细如发,从画轴内拿出一封巴掌大小的折叠过的密信,取出、展开。
上面写着萧瑜与萧沉韫的作战计划。
让狄琼假意与西戎军队一共攻打大庆,在攻打途中,大庆且战且退,而狄琼带人乘胜追击,届时西戎就会紧跟北狄军队进入大庆提前埋伏好的峡谷,引君入瓮、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再接着,狄琼反水,与大庆一起杀西戎一个措手不及,重创西戎主力军之后,一路杀进达歌草原,占领西戎。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出意外,成败在此一举。
半年多的胶着的大战,或许就要告一段落了。
……
*****
此时,广袤无垠的达歌草原,一处篝火通明的蒙古包前,勇猛的西戎士兵们在寒冬腊月,赤着膀子、光着胸膛,围绕篝火跳起了豪迈的异域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