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满口‘前世今生’、‘命中注定’的女人不适合我。”纪以承走到庭前露台坐下,像个毫无感情的台词机器,“我只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贤内助,爱不爱的,其实无所谓。”
纪珍对纪以承事先背好的回答很是满意,原本严肃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说具体点,妈接下来给你好好物色。”
“具体点啊......”纪以承抬眸望向泛黄的银杏树叶,失神的语气格外温柔,“身材娇小、皮肤不是太白,但看上去很健康、大眼睛、长睫毛、不爱笑,但笑起来很可爱,有梨涡......”
“嗯,还有呢?”纪珍正带着金丝框老花镜,在笔记本上写着纪以承的要求。
毕竟倪朵实在讨厌,且不说整个贵妇圈,妹妹纪惜知道她有个穷酸儿媳,她都能被嘲笑半天。
好在是隐婚,老爷子也还在国外度蜜月,得抓紧时间帮儿子找下家。
纪以承沉默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偶尔会服软、会脸红,喜欢吃烤黄牛皮......”
“哈?”纪珍停笔皱眉,“黄牛皮能吃吗?”
纪以承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按照倪朵的样子在描述。
原来,萦绕在心头的烦闷,叫思念。
“你的精神还正常吗?”纪珍再次追问道。
纪以承无奈叹了声,“妈,我会听您的话,老实去相亲。所以,就算我精神不正常了,您也得让我继承您的财产啊。”
话音刚落,纪以承就听见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完了,纪女士生气了。
还好外公是喜欢倪朵的,不然他肯定要变成穷光蛋。
女佣在这时端来花茶,小小的两个玻璃杯合在一起,会呈现出桃心。
纪以承闭眸做了一次深呼吸。
真的鬼迷心窍了,为倪朵准备花茶就算了,怎么还会想和她用情侣杯?
“这杯子,还是换掉吧。”纪以承抿唇想了想,愈发地焦虑,“花茶也撤掉。”
凉风拂过,银杏树叶漫天飞舞,如蝶。
倪朵骑着共享单车停在华丽的庄园大门前。
再对照下纪以承传来的地址,是硕星庄园没错。
“把快递放到保安室就行。”保安走到倪朵身边,语气算不上友好。
倪朵挤出假笑,尴尬道:“我是来找纪以承的。”
“请您出示身份证。”保安记得纪以承交代过会有客人来,但依旧板着脸孔。
尽管疑惑,倪朵还是拿出了身份证。
保安看了姓名,又反复对比了下倪朵本人和证件照,立刻恭敬欠身,“倪小姐,身份证还您。”
庄园大门自动展开,倪朵踩着单车踏板进入。
沿途银杏已裹上草皮,各式建筑零散座落。
“这庄园也太大了吧。”迷路的倪朵停在假山鱼池旁,给纪以承拨去电话——
无人接听。
茫然之际,倪朵碰上了前来喂鱼的女佣,“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纪以承住在哪儿吗?”
“就住在这儿。”女佣垂眸洒着鱼饲料,态度冷漠。
倪朵不免觉得别扭,但还是友善道:“我是问,他具体住在哪一栋。”
女佣不耐烦地看向倪朵,重音强调道:“这里的每一栋楼,纪总都可以住。因为,这整个庄园都是纪总的。”
倪朵诧异愣神。
果然是贫穷限制想象。
骑着单车兜兜转转许久,倪朵在雏菊盛放的湖岸边见到纪以承,他坐在湖心亭中看书,桌上的紫砂茶壶升腾着袅袅白烟。
“纪以承,电话怎么不接?”倪朵抱着装有电饭煲的包裹箱走进湖心亭,“我找了你好久。”
“没听到怎么接?”纪以承合盖上书本,心情在见到倪朵的瞬间,开朗了些。
“这个还你。”倪朵将包裹箱放到石桌上,语气淡漠。
纪以承轻蹙起眉。
她来找他,就是为了归还电饭煲?
自作多情了。
她从来都没变过,依旧不领情、不识好歹。
才好转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纪以承再次翻开书本,漫不经心道:“你之前不是想要吗?”
倪朵不屑轻哼了声,“你应该在我之前想要的时候给。还有,什么叫‘电饭煲符合我的气质’?”
纪以承浅叹了声,无奈道:“倪小姐,这只是个玩笑好吗?你没有幽默细胞吗?”
“我的贫穷,很好笑吗?”倪朵回呛地迅速,语气愤懑。
纪以承怔愣片刻,扯出一抹自嘲笑意,“真荒谬,你竟然以为住在城堡里的王子能明白贫民窟王妃的敏感?这荒谬程度,不亚于你责怪乞丐‘为什么不打领带’一样。”
“贫民窟哪有什么王妃?”倪朵侧首看向别处,隐晦否认了是纪太太的事实。
“知道吗?我现在很后悔,后悔在剧组帮你解围,后悔请你吃饭,后悔送你去医院,后悔这两天和你所经历的一切。同情心泛滥,只会给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纪以承瞄了眼桌上的包裹箱,继而自顾自地泡起茶,“这是我第一次扶贫,经验确实不足,但你还是拿去用吧。”
倪朵哽了哽喉咙,心底酸楚涌上鼻尖。
他的施舍,满是奚落。
偶尔的和平相处,也只是他同情心泛滥。
她早该知道的,可为什么会难过?
倪朵深吸了口气,不甘示弱道:“知道吗?我的敏感,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你的刻薄。至于这台电饭煲,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倪朵转身走出湖心亭。
“嘭”地一声巨响,溅起的水花打落在鞋面。
倪朵回眸看去——
纪以承把电饭煲丢到了湖水当中。
逐渐消散的水波纹就像她被纪以承玩弄的自尊,从来不会得到重视。
“既然你不要,那就丢掉。”纪以承若无其事地坐回石凳,还品了一口温茶。
倪朵抿唇咬了咬牙,跳进水里寻找起沉没的电饭煲。
湖水不深,只没过膝盖,但却冷到了心脏。
“倪朵,你是不是有病?”纪以承大步跟入湖水中,试图将倪朵拉回岸边,“我丢掉的是我的好意,你从来都不要的好意,你现在又要捡回来?”
倪朵用力挣脱开纪以承,“我要捡回的,是我的自尊。”
“给我个台阶下不行吗?骂我,或者让我道歉都可以,你这样倔强给谁看?”纪以承再次紧握上倪朵,语气焦急,“难道非要我承认我现在很心疼你,你才肯乖乖上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