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在浣衣局挺好的。”
史景也相信杜仅言现在挺好的。
看面相就看出来了。
杜仅言小脸变成了大脸。
听说李嬷嬷被罚去恭房当差,收拾了李嬷嬷,杜仅言的威风也立下了。
“虽在这里痛快,可到底不能侍寝。”史景还是有些忧心。
杜仅言一点儿也不为侍寝发愁。
不用伺候男人,还有一堆女人伺候着,这不是当年武则天的待遇吗?
夫复何求。
人生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机应变。
去不成太和宫,浣衣局也是正式编制。
“说起来你别笑,我去太和宫找过皇上一次,说起来侍寝,皇上没让。”史景靠着角门,咬了一片竹叶在嘴里:“我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总说见了我像见了我爹,就浑身不自在,可去太和宫侍寝的是我又不是我爹,皇上肯定是在敷衍我。”
“噗......”
有人笑出了声。
“你还嘲笑我,还是不是我姐妹。”史景哼了一声。
“我没笑。”
“我明明听到你笑了。”
杜仅言真没笑。
刚刚的声音也不是杜仅言的。
那是谁在笑?
浣衣局的后角门直通冷宫,都是偏僻的地方,甚少有人行走。
也并不见什么人经过。
二人心里开始发毛。
“沙沙沙......”角门处的竹林突然晃动起来,有个人从竹林里一窜,就窜到了宫墙上,再一翻,就不见了。
身手敏捷。
一气呵成。
看发髻看穿戴,像是宫外的人。
史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上次就在这个位置,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如今看来,这个人就是上次的那个人。
杜仅言也看清了。
虽然没看到脸,但看身手,看衣着,果然就是上次一闪而过的人。
这个人总是在浣衣局附近徘徊。
短短几天就见了两回。
可她又总不让人看清她的长相。
她想干什么?
杜仅言追出去几步,早已不见了那女人的身影。
难不成她在这里等皇上?
可皇上从来不踏足浣衣局,如果等皇上,也该去太和宫。
难道她奉命来害人?
可如果自己有危险,小电会提醒,这些天都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危及性命的事。
这就奇怪了。
杜仅言如今算是浣衣局半个管事,所以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可以自由出处。她跟史景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冷宫。
冷宫的门敞开着,几个老妃嫔坐在日头底下捉头发里的跳蚤,暖暖的日头洒在她们身上,她们专心致志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冷宫有些安静。
虽无人值守,可谁也不敢向外一步。
冷宫的妃嫔本就不受待见,若敢违旨从冷宫跑出来,便是有罪。
谁也不敢忤逆。
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追那个女人追到这里,什么也没追到。
那个女人凭空消失了。
“会不会是冷宫的老妃嫔偷跑出来了?”
杜仅言摇摇头。
不可能。
老妃嫔关押得久了,都有些恍惚,脑袋不太清醒,别说不敢出冷宫,就是出了,也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能在宫墙上行走自如。
“杜仅言,是你。”冷宫里的明常在呆呆看着宫墙外的风筝愣神,竟没发现杜仅言来到了冷宫门前。
这些天哭哭啼啼,每天跟一帮疯婆子呆在一起,夜里睡觉都不敢睡踏实,生怕半夜被这帮婆子掐死。
饭菜也是粗糙难咽,不但粗糙,还总是不够数,她怀着孩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嘴上总想嚼点什么,可什么也没有,冷宫墙角那棵桂花树都被老妃嫔薅秃了。
每天能做的,就是饿着肚子抬头看天,像这次能看到宫墙外的风筝,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本该在宫里吃香喝辣,却落得如此下场。
明常在把这一切归咎于杜仅言。
“你们来做什么?”明常在揉着手帕子扶着门。
明常在似乎有意拦在门口。
这有些反常。
杜仅言往冷宫里瞧了瞧,没见什么异样。
明常在却关上了冷宫的门。
不是应该骂杜公言一顿再关门吗?
后来才知道,那竟是最后一次见活着的明常在。
记忆里的明常在,肚子微鼓。
睡到半夜,杜仅言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
梦到永福殿着火了,着了很大的火,火烧得人脸上发烫,梦见永福殿的人惊慌失措往外跑。
杜仅言坐起来,舒了口气。
还在浣衣局,看来是个梦。
还好是个梦。
正准备睡下,却听到有脚步声,又听到女人的哭喊声。
杜仅言披衣起来,有些燥热,来到院中一瞧,好大的烟。
本以为是浣衣局着火了,可大伙巡查了四周,并没有火情。
“杜小主,是冷宫的方向着火了。“木瓜指指宫墙外。
果然冷宫的方向,冒的烟更大。
夜时有风,风把滚滚浓烟带到了浣衣局。
冷宫有人,伺候的人却不多。
“抄家伙,救人。”杜仅言命婆子拎上木桶,端起木盆,十几个人就往冷宫奔去。
一股股浓烟像是灰色的蛇,在冷宫上空盘亘。
“开门……”木瓜大力拍门,却无人应答。
“开门……”
“开门……”
“呜呜呜……呜呜……救命……”冷宫里传来微弱的呼声。
终于有声音了,说明冷宫里的人还活着。
可烟雾甚大,里面恐怕很危急。
管不了许多了,撞门。
浣衣局的婆子们力气很大,十几个人硬是撞开了冷宫的门。
冷宫幽暗,好在不像别的宫殿那样有前后几进的院子,倒是好找些。
廊下躺着几个头发花白的宫嫔,或许是呛的,宫嫔咳嗽的很厉害。
杜仅言命婆子把宫嫔先救出去,可救出去好几个,也没见到明常在。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明常在。
廊下的火烧起来了,顺着一人多宽的柱子往上烧,很快火苗就盘上了正殿。
正殿本就破旧,天又干燥,有了火势,烧起来就快。
婆子们端的盆盆罐罐远不够用。
只能一趟又一趟地运水。
木瓜提着灯笼,紧紧跟在杜仅言身后。
“明常在……明常在……”
“明常在你在哪?”
大伙轮番呼唤明常在,却得不到回应。
已经挪出去的婆子依偎在墙角,惊惧之下不知说的是不是真话:“明常在不在正殿,不在。”
“她在哪……”
“她在正殿后面的偏室里。”
去偏室,得经过正殿。
正殿已经着火了。
杜仅言顾不得许多,洒水浇湿一件衫子,顶着衫子就往偏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