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城。
这个聚集着大量失意者与罪犯的都市一如既往地犹如恶兽，张着深渊巨嘴接纳着所有生灵。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有进无出......
死在城市街头的人甚至比角斗场还要多上几倍。
苏槐披着一袭黑袍，久违地戴上了象征着起源会九号的“圣子”面具。
他静静地坐在街角的茶摊旁，时不时回头看向一脸恐惧的半精灵族茶摊老板娘，以及被她护在身后的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精灵男孩。
老板娘颤抖着双腿，给苏槐端上来一壶清茶。
几片泛黄的茶叶在壶底一动不动，短暂地隔绝掉城中淡淡的血腥味，驱散自然而然衍生出的杀戮欲望。
冲泡茶叶的水，自然是琉月之泉。
街角的茶摊，干净的桌椅，人畜无害的精灵族柔弱母子，按理来说这样一座小茶摊应该是罪恶城市中一处难得的恬静之地。
但苏槐却碰都不碰桌上的清茶。
【普通清茶】：普普通通的茶水，或许喝下它，能让你浮躁的心恬静片刻，不过很遗憾，茶里有些对你来说无伤大雅的毒素，破坏了这杯茶原有的味道。
苏槐又望向茶摊旁那张被帷布遮盖地严严实实的长桌。
【角魔族尸身】：九阶残破角魔族尸身，价值一千金骷币。
【长毛猿族尸身】：帝境残破长毛猿尸，价值一千二百帝币。
【人族尸身】：九阶残破人族尸体，价值两百金骷币。
【沙颌族尸身】：九阶残破......
鬼知道那张不过三米长的桌子地下藏着多少生灵器官。
苏槐默默收回视线。
一开始他天真的以为混沌之城的运转与财政收入只依托于角斗场，毕竟角斗场的性质有些类似于奥门皇家......之前苏槐还吐槽过角斗场老板不会做生意，战死的角斗士尸体都发挥着人道主义精神埋掉了。
直到不久之前黑烨戳破了苏槐对于混沌之城的最后一丝幻想。
混沌之城官方确实不做这种血淋淋的生意，但它不禁止其他人做啊！
截至到目前为止，混沌之城都是混乱之地周遭地域最大的灵器原材料供应地，炼制灵器的原材料是什么？有一些比较讲究的炼器师会用纯粹的矿石辅以其他的天地灵物。
但神域最主流的炼器流派还是习惯用某些身躯强悍的种族身上天然的“灵器胚胎”。
苏槐身上就有一件类似的帝品灵器，就是那把被他收藏起来很久不用的青鸟长弓，那把弓就是银的前任同事自己用自己的骨头炼制的，强度在帝器里面也算得上很高了。
这种生意，在没有秩序，又或者说秩序极度宽松的混沌之城内，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纯纯的暴利。
城主府官方不做这种生意，是因为他们再怎么说都是这片地域的话事人，亲自下场做这种事无异于自毁他们在整个混乱之地打下的基业。
但他们不做生意，可以收税啊！
而且税率十分高，几乎达到总销售额的三成往上！
你交了税，那你就是良民，做什么都没关系。
你不交税......那不好意思，我们是正义的城主府！
苏槐无意评判混沌之城的黑暗，因为这地方本就是罪恶之地，正经人不会来这个地方，来这个地方的死在这里也只能说是活该。
总不能自己洗白白送到狼窝里还嚷嚷着让狼别吃自己吧？
而他本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是为了借用城内的大型传送阵回到木灵界入口所在的青木域，二是为了让黑烨回家跟她的老父亲解开一些误会，顺带着尽尽孝。
琉月之灵虽然无法解除老城主海裘斯身上的域神级诅咒，但稍微缓解一些他遭受的痛苦还是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苏槐还特意暗中看了看愚蠢的欧豆豆。
他无意于给自己的弟弟做保姆，从老爷子对苏槐本人的教育就能看出来，老苏家向来奉行的都是各凭本事的原则。
子孙出门在外，各凭本事，家里只会给一些大方向上的帮助，不可能跟个保姆一样随时随地跟在小辈身边照顾吃喝，保驾护航。
大孙子苏槐无法修炼，所以他得到的是一次与“银”结契，脱胎换骨的机会，他成功了，所以一路平（die）步（die）青（zhuang）云（zhuang），虽说不幸惨死八次，但最终还是挺过了考验，踏上人生巅峰。
小孙子苏棱是仙域本土人士，没办法得到同是外来者的银的认可，所以他自幼便承了苏长歌留下的人情，被剑冢大帝收为幼徒，精心教导。
至于后续能不能成材......苏长歌多半是不会再去管的。
就像是苏槐原生世界的大部分家庭一样，你十八岁之前父母呵护备至，你十八岁后考上大学出门远行求学，家里会给你学费，但父母不可能再跟着你去你大学所在地照顾吃穿用度，再督促你的学业之类。
如果真那么做了......那也只能说是逆天。
苏棱既然敢到混沌之城来，就理应做好了承受一切风险的准备，要不然就不该来这，如果翻车了，那一样只能说是活该。
苏槐不可能无限制给他托底。
连一个混沌之城都混不明白......还想混神域？
不如早点回家养猪放羊。
更何况从暗中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苏棱还套着好几层身份，同行的还有混沌之城的老油子，像苏槐眼前这种茶里有毒的茶摊可骗不了老油子。
只要不自己作死，苏棱大概率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苏槐思绪还未收回，便突然感觉指尖一凉。
黑色的蛇环已经回到了他的食指上。
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完事了吗？”
黑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东西都给他了。”
“有那株半神药在，他死不了的。”
“......”
“那你跟海裘斯城主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些？”
“不知道，没有说太多话，但我要走，他拦不住我。”
苏槐一时语塞。
扪心自问，他要是有个像黑烨这样的女儿，迟早会被气死。
这已经不是漏不漏风的问题了，这特么压根就不是棉袄，这特么是锁子甲啊！压根不需要风，单单穿在身上就已经足够透心凉了。
不过既然老城主没有像上次那样追杀过来，就说明他多半已经认命了吧？
苏槐叹了口气，收拢黑袍，起身朝不远处的内城区传送大殿走去。
“等......”
茶摊老板娘身后的小个子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苏槐只是脚步一顿，露出黑色兜帽阴影下的半张诡异面具，那小孩便吓地不住后退，再说不出半个字了。
入乡随俗，苏某人在混沌之城里喝茶，当然不可能给钱。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碰那杯茶呢。
.
内城，城主府高塔之上。
半人半蛇的老城主佝偻着身子，望着苏槐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身旁的少城主赤烨恭敬地站在一旁。
“父亲，我们就这样，看着他把小妹带走吗？”
“不然呢？”
海裘斯目送苏槐走进传送大厅，终于收回目光。
他伸出一只手掌，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然后把目光移到身后石桌上的那七个竹筒上。
“你妹妹跟着那个人，有更加光明远大的未来。”
“我只是不想让她冒险把自己的未来跟那个孽障一起，赌在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上面，即便对方已经得到了起源会的认可。”
“毕竟起源会成员也不是没有陨落的先例在的......”
赤烨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解：“那为什么现在父亲改变了想法？那个人虽然已经突破到了界主，但也还远远谈不上已经成长起来了吧？他依旧需要小妹来保护她。”
海裘斯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他回想起苏槐在木灵界的霸道与强势，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话了。”
“七条琉月之灵，我只需要三条即可暂时压制住体内的诅咒，剩下四条你收起来吧，年轻人，比我这把油尽灯枯的老骨头更需要这种奇宝。”
赤烨伸手搀住老城主的身子。
“这是小妹孝敬给您老的，我一条都不要。”
“现在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么？”
“小妹叛逆，我也想偶尔叛逆一回。”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