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淮也不在乎姚美丽的打量,挽着篮子转身走了。
姚美丽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再劝说几句,可想到她镇定从容的眉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林阿姨完全不用为这个女儿操心,她可不像一般人。
姚美丽站在原地目送顾月淮离开,才苦笑着摇头回了供销社。
顾月淮并没有离开黄莺公社,现在是下午四点多,距离下工时间还早,她还有一件事没做,总要给田静一个惊喜不是吗?
她绕过繁华的公社街道,来到一处破旧的胡同。
狭窄而悠长的胡同,透着股憋闷,一些上了年纪不用工作的妇女们站在风口处嗑瓜子,拉家常,乍一看到与胡同格格不入的顾月淮时还愣了半晌。
有好事者张嘴问道:“你找谁啊?”
顾月淮摇了摇头,朝说话的人一笑,也不吭声,熟门熟路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在胡同里七拐八拐,走了约莫七八分钟,她才来到目的地。
顾月淮抬眸看着阴暗的小屋,眼底掠过一抹冷嘲。
她也没敲门,直接打开栅栏走进院子,旋即一脚踹开微阖的门闩,并不结实的木门应声打开,还弹到两边,发出哐当的巨响。
屋里吆五喝六的打牌声霎时止住,只剩任天祥暴躁的狂怒之声:“谁?!谁他妈不要命了,来踹老子的门?!”
说话间,外衣松松垮垮的任天祥一掀帘子,带着满腔怒火冲了出来。
他的白衬衣皱皱巴巴,从屋里出来时,还散出一股劣质白酒和脚丫子混合的臭味。
不知是不是刚从局子里放出来的缘故,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任天祥胡子拉碴,头发炸到了天上,原本英俊的相貌都因为身上的颓丧劲儿折了几分,甭说和陈月升相提并论了,连顾睿淮都比不上。
她记得那天任天祥在田静家门外贼头贼脑窥视时还没这么……如今这是怎么了?
顾月淮嫌弃地后退两步,任天祥却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语气难掩错愕,不过,眸底却有着因为“猎物”突然送上门来而隐隐狂喜之色。
他上回在大劳子生产大队撞见顾月淮,知道她瘦了时还惊喜了一番。
毕竟,他当初想着得到顾家宝贝时,就把主意打在顾月淮的身上。
不过,顾月淮长得实在叫人倒胃口,心里还颇为排斥推拒,后来被顾家兄妹算计,进了趟局子,还改变了想法,又转而盯上了娇俏可人的田静。
当然了,田静只是第二选择,既然顾月淮减肥了变漂亮,那自然她最合适。
这么想着,任天祥就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脸上的怒意也消散而去,清着嗓子道:“月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也没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顾月淮唇角微弯,噙着讥笑:“任天祥,我以为上回的事已经让你看明白了,没想到你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又长进了,居然还没死心?”
闻言,任天祥嘴角微抽,稳住心神。
她刚要开口,屋里又传来一些吊儿郎当的声音:
“天祥,咋回事啊?谁踹的门?用不用帮忙啊?”
“把人赶走你就快回来,正是兴头上,你怎么回事啊?”
说话间,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勾肩搭背从屋里出来了,他们浑身酒气,一看就是常年不工作,全靠在台球厅,录像厅当混子度日。
任天祥皱了皱眉,但旋即想到自己在顾月淮心中原本就没什么好印象,也就不在乎这两个狐朋狗友了。
一个男人上前勾住任天祥的肩,上下打量了顾月淮一眼,面露惊艳之色:“哟,大妹子?瞧瞧这鼻子这眼,啧,行啊你天祥,哪儿找来的这种高级货?”
另一人也舔了舔嘴,耍着黄腔:“呵呵,就是这身材嘛……壮了些。”
任天祥微眯着眼看向顾月淮,寻常小姑娘碰到这种画面,早就吓得吱哇乱叫了,她倒冷静,脸上不仅没有恐惧,反而还涌上些许嘲弄的笑意。
这样一个女人,反倒让任天祥心里泛起许寒意。
这真是顾亭淮嘴里那个有些娇气的妹妹?
顾月淮看着任天祥的两个狐朋狗友,眸光一暗,声音微厉:“聚众赌博?”
“任天祥,你是局子没坐够吗?据我所知,聚众参赌要坐牢三年,拘役管制并处以罚金的,你倒是好胆,呵呵,来时我还在巷子口看到民兵大队的人在巡查,要不?”
她目光扫过任天祥和两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直把三人看的浑身僵硬。
任天祥脸色有些白,他知道聚赌是会被查的,却不知道还要坐牢!
三年?
任天祥打了个哆嗦,额头上冷汗涔涔,手心也湿漉漉的,忙道:“不……不,都是误会啊月淮!他们都是我朋友,过来吃个饭而已!”
他刚解释完,就推搡着两人道:“走走走,你们先回吧。”
两人老大不愿意,但想到“坐牢”两个字,仅剩的理智还是让他们暂时收敛了心神,回屋把衣裳穿上,与顾月淮错身离开时,不忘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两人一走,任天祥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顾月淮,脸上笑意收敛了起来:“说吧,你过来做什么?”
顾月淮此人心机深沉,对所有人都心怀防备,她心头对他厌恶至极,绝不会无缘无故找过来和他叙旧,更何况还提及聚赌之事敲打震慑了他一番。
这情形,绝对来者不善。
任天祥心头微叹,看样子往后是别想打这个顾月淮的主意了,退而求其次选择田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田家和顾家住得近,总能让他找到机会!
顾月淮眼神平静,眼底是一片毫无波动的漠然。
她道:“任天祥,你想要田静吗?”
任天祥眼睛豁然大睁,紧紧盯着顾月淮的眼睛,然而在触到她的眼神时,不知怎的,脊背上陡然窜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意。
她说这句话,绝不是为了他好。
顾月淮静静看了她片刻,语气笃定道:“任天祥,你想要田静吧。”
任天祥身子顿时一僵,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