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家所有人都是我佛虔诚的信徒，与人为善，家境殷实。”
“可是，在我的家被饥民冲破，肆意的抢夺财务粮食的时候，佛祖没有显灵。”
“当我的母亲，女儿，妻子，在她们饿死的时候，佛祖也没有显灵。”
“只有我活了下来，用最后的十两金子，换来了在兰若寺剃度的机会。”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可以说，都是我在推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哈哈哈！”
圆法老僧突然笑了，笑的很古怪，带着凄惨，庆幸，愤怒。
“我就想看看，在信徒受难时不显灵的佛祖，会不会在供奉祂的寺庙称为糟粕之地，妖魔之所的时候，会不会显灵！”
妙空依旧静静的听着，在背后俯视着老僧，眸子中不悲不喜。
“为什么？”
圆法老僧突然猛的回头，妙空甚至听到了颈椎摩擦的嘎嘣声音。
老僧的头颅转过一个非人的角度，紧紧的盯着妙空。
“为什么佛祖会如此对待祂虔诚的信徒？我受难时祂不看我！我亵渎时祂还是不看我！”
“都说佛陀有神通，一万分之一弹指间，观遍恒河沙数大千世界，可在佛祖的眼中，真的有我的存在吗？”
老僧混浊的眼中带着疑惑，更多的是发泄，显然，他并不指望妙空能给他答案。
这只是在生命最后关头的不解罢了。
妙空低垂着眸子，双手合十，轻声说道：“若小僧有朝一日上得灵山，会替方丈问一下佛祖的。”
［冒犯佛祖，空口大话，犯妄语戒］
［奖励：悟性+1］
圆法老僧突然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妙空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
老僧笑了，他笑的很开怀，甚至笑出了坏死的内脏。
“法海啊法海，你的徒弟，可比你还狂。”
“妙空，老衲能够笃定，你以后要么灵山做佛，要么便是最大的佛敌！”
老僧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
他死了。
妙空却愣住了。
这里面，有法海什么事？
此时，朝阳升起，破晓的晨光照亮了狼藉不堪的大地。
妙空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反光。
来自老僧的怀中。
他俯身捡起，是一枚摩挲的发亮的银牌。
上面刻着几个字。
“慈航普度……”
妙空一愣，然后将银牌狠狠的摔在地上，破口大骂：“法海你个老秃驴！耍徒弟很好玩是吧？！”
通了，一切都通了！
妙空想到了很多，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传法，下山，劫匪，聂家母女，癫僧，投金求亲，画皮鬼，兰若寺！
串成了一条线！
法海压根就不是让自己来兰若寺请教佛法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狗屁的佛理！
更不在乎妙空是不是离经叛道！
法海只需要让妙空毁了兰若寺！
这是他跟国师的博弈！
这个老秃驴早就在筹划了！
当初之所以一巴掌把自己抽下山，不是因为法海恼羞成怒，而是不让自己快点下山，就赶不上从劫匪手中救下聂家母女！
身为地上罗汉，法海可能不会他心通，但不可能不会天目通！
他看不到吴洲城才怪！
这就是针对国师的局！
妙空就是老秃驴的棋子！
包括后来的癫僧！丫绝对跟法海通过气了！所以癫僧才会那么巧合的出现，才会那么容易的跟在妙空身边！
甚至法海绝对知道聂元理掌握着国师的某些痛脚，之所以让他救下聂家母女，就是为了让妙空从画皮鬼手中保下聂元理！
而癫僧，就是法海给妙空找的保镖！
至于后来的投金求亲，就是另外一道保险！
法海甚至有可能跟莲华和吕洞宾都打了招呼！然后一群大佬耍自己这个猴！
从一开始遇见聂家母女开始，这老秃驴就吃准了妙空不会坐视不管！
而在癫僧和莲华印记这双重保险之下，妙空来到了兰若寺，并且干净利落的毁掉了这个藏污纳垢之地！
顺便斩了树妖姥姥！
在看到老僧怀中的银牌时，妙空想明白了。
既然老僧跟国师有联系，那树妖姥姥就一定也是国师的人！
而树妖姥姥最后起死回生般的强横手段，也有了解释，那绝对是国师赐下的某些东西在做怪！
这一下，斩掉了国师的一大得力臂助
而法海却依旧安稳的藏在幕后！脏活累活都是妙空在干！
这样，老秃驴就可以静静的俯瞰局势，通过兰若寺事件，观察国师会不会有异动，只要国师动了，法海就可以找机会一举摁死国师这个蜈蚣精！
你特么就这么敌视长条的妖怪是吧？！
想通了一切之后，妙空只觉得自己的还俗之路任重而道远。
打也打不过，还不讲道理，更是把自己当猴耍！
这心机深沉的玩意真的是法海吗？真的是自己能对抗的吗？
安安心心一辈子青灯古佛算了！
“想通了？”
癫僧乐呵呵的笑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妙空的身后，啧啧称奇。
“好重的杀心，小子，你杀了数百的同门知道吗？”
妙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撇了一眼癫僧，问道：“前辈觉得这些人不该死？”
“嘿嘿，若是老和尚出手，他们会更惨，佛门的信誉，就毁在这些人手上。”
癫僧嘿嘿一笑，只是那笑容并没有和善的意味。
果然，能跟法海混到一块的和尚，就没有大德高僧，都是一言不合就抽刀开片的明王！
“此间事了，小和尚，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癫僧跳过了上一个话题，一边说着一边吨吨吨的喝酒。
妙空先是遣散了摩多萨和婆萝稚，然后唤出一团佛火，扬了树妖姥姥的骨灰，又踩了两脚。
然后才有气无力的回答：“能去哪？当然是回金山寺。”
“回去干嘛？这花花世界你看够了？”
“跟我去灵隐寺吧，那边要开水陆法会，跟老和尚去凑个热闹。”
“不去。”
妙空翻了个白眼，不用想都知道，这里绝对有事。
而且灵隐寺也在杭州，他这辈子都不想来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