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三十许的美妇人眯着狐媚子般的眼睛，颇为惊喜的对自己摆手。
那端庄却又摇曳的风情，让渡口的一干人等行注目礼。
是聂夫人。
妙空心头叹息，千躲万躲，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既然这位夫人在，不用说，那位鼎鼎大名的聂小倩也肯定在。
“嘿嘿，老和尚就说，这些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你这一挂。”
癫僧嘿嘿一笑，咧着一口黄牙，戏谑般的撇了一眼妙空。
妙空无奈的叹气，却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也确实没有可解释的东西。
只是走上前，双手合十行礼：“小僧见过施主。”
“小师傅也是要去杭州？”
聂妇人掩口轻笑，指了指自己身后华贵精致的宝船，说道：“这还真是巧了，妾身探亲完了，正要回杭州。”
“是巧。”
妙空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言的意思，正想着怎么躲开聂小倩这个可能的大雷。
这时，癫僧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师是？”
聂夫人有些愣神，应该是没见过这么脏的家伙，但还是保持着行走的礼仪。
妙空无法，只能介绍道：“这位是小僧的……师门长辈，云游四海许多年月，小僧能碰上也是缘法所至。”
说罢，妙空又小声道：“小僧这位长辈已勘破红尘，外相皮囊皆是虚妄，是真正的高僧。”
妙空这话一点错没有，如果济颠都不算勘破红尘的话，天底下九成九的僧人都该还俗。
“既然是小师傅的长辈，妾身自然不敢怠慢。”
聂夫人闻言，当即收起了三分轻视，那破破烂烂的癫僧在她眼中，也有了三分游戏红尘的意味。
“两位师傅若是不嫌弃，不若乘妾身家的船渡江？”
妙空看了一眼聂夫人身后码头上那华贵的宝船，他甚至还在楼船的二楼看到了一张矮塌，说是船，更像是一个水上楼阁。
他摇头道：“出门不得乘华驾，这是我佛门……”
“啰嗦，有福不享去受罪？呆娃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癫僧打断，只见他越过妙空，一摇一晃的登上聂夫人的宝船，一点也不客气。
看着无奈中带着呆滞的少年僧人，聂夫人笑道：“看来这位大师的佛法造诣确实在小师傅之上。”
“唉。既然如此，只能叨扰施主了。”
妙空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的双手合十行礼。
“小师傅请。”
聂夫人摆摆手，目送妙空登上宝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她自己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向宝船。
这个从妙空出现便愣神的侍女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道：“夫人您说，世上怎会有生的如此好看的人？”
聂夫人神色一冷，斥道：“管好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嘴！”
“是！”
侍女赶忙低头，不敢再去看妙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聂夫人上船。
妙空登上宝船，便看到船舱内摆着一张硕大的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些时令瓜果和点心。
癫僧是一点也不客气，早早的坐在桌子边，双手不停的大快朵颐。
“啧，没酒没肉。”
他一边吃着还一边嫌弃起来：“算了算了，出门在外便苦上一些。”
妙空对癫僧的无耻大开眼界。
聂夫人此时也上了船来，正好听到癫僧的话，愣了一下，见妙空神色如常，想了想吩咐道：“香儿，把船上的桃花酿都拿来。”
说罢，聂夫人笑道：“船上东西不多，这桃花酿是我们女儿家喝的酒，怠慢大师了，待上岸之后，自有好酒奉上。”
癫僧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埋头大嚼。
“劳烦夫人。”
妙空无奈，很是熟练的刷脸道谢。
“呵呵，小师傅何必跟妾身客气。”
聂夫人见妙空的称呼变了，便如同偷到鱼儿的猫一般笑了起来。
这时，宝船一震，离开了码头，朝着江对面缓缓行驶。
“噔噔噔……”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妙空抬头看去，只见二八佳人提着裙摆，自二楼走下，见了妙空之后，后知后觉的放缓了脚步，端庄的走下楼梯。
只是那微红的俏脸还是暴露了少女的真实想法。
“小倩见过妙空法师。”
这位佳人，自然是聂小倩，她走到妙空面前，福身行礼，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眸子半遮半掩的瞧着面前的白衣僧人。
“见过聂小姐。”
妙空微笑还礼。
聂夫人不知去了那里，整个一楼船舱里除了大吃大喝的癫僧，也就只有聂小倩和妙空二人。
寒暄一阵之后，船舱里陷入了沉寂。
“江面风平浪静，想来风景不错，妙空你若是无聊，不若去二楼看看风景？”
聂小倩率先打破了沉寂，说“妙空”二字时语速极快。
妙空没有在意称呼，心里正想着如何拒绝，只见癫僧头也不抬的摆手。
“速去速去，莫要打扰老和尚填肚子，你二人在这聊天，老和尚吃都吃不痛快。”
妙空闻言，迎着聂小倩期待的眼神，只能点点头。
聂小倩站起身，指引着妙空走向楼梯。
癫僧一口抽干杯中的桃花酿，看着二人的背影，突然喊道：“妙空，小姑娘身子弱，小心护着。”
妙空停下脚步，回头却只看到埋头大吃的癫僧。
他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点点头，也不管癫僧能不能看见，便转身跟着聂小倩走向二楼。
楼船的二楼有一个向船尾延伸的平台，视野开阔，显然是观景所用。
妙空走到栏杆前，眺望江面，确实是一副好风景。
聂小倩站在一旁，葱白般的玉手扶着栏杆，眼睛看似是在看江景，但实际上在看什么，就不为人所知了。
“妙空……呀！”
聂小倩正准备说话，楼船突然一阵摇晃，打断了她的话，更是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
妙空抬手搀扶住聂小倩的胳膊，让她斜斜的靠在自己身上，一时间，聂小倩双颊飞红。
她抬起头，看着妙空的脸，正纠结着如何开口，却发现妙空的眼神极为严肃，直勾勾的盯着江面。
聂小倩下意识的看过去，而后瞳孔紧缩。
只见那江面之上，原本风平浪静，此刻却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方才楼船的震动也是因为这个！
那漩涡正处江心，至少有四五里宽！
旋转时，带起丝丝缕缕的黑气蒸腾，只一看便让人透骨生寒！
“嘻嘻嘻嘻嘻嘻～”
娇媚中带着无边幽怨的笑声，从漩涡中响起。
仿佛一个信号。
“轰隆隆！！”
漩涡逆转！水波激荡！浪头涌起足有丈高！间或发雷霆之声！
转瞬间便吞噬了几艘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