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你来我往
“大人,李维翰亲自带人去了军营,带走了几个咱们的兄弟。”戚显宗有些急迫,他跟着陈操发了财,但也属于上了贼船,一旦事发,自己也逃不了。
陈操正在给宋澈布置,也不着急:“你放心,就此可以检验一下咱们军中兄弟训练的成果,看看这些人这段时间心理素质过不过关。”
“耀中,这么做稳不稳妥,日后若是事发,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宋澈说话有些小,心中无不担心:“还有我很担心那赵天临,若是他临阵反水,咱们...”
陈操也担心这一点,赵天临那厮混迹海上多年,这种人能做上海盗头子的地位就根本不是好相与的主,再加上此獠也是自己新收服的人,让一个当惯了老大的人突然去做小弟,这心理落差还是很大的。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赵天临会不会反水,只要他率队攻到南直隶地面就足够了,一旦影响到漕运...嘿嘿...”陈操一脸的坏笑:“他怕是想不到我会做什么。”
宋澈的智商比之陈操肯定比不过,但自己的看法也是足够,于是指着地图道:“你说的我都清楚,但扬州府周边的长江河道上有不少巡检司和备倭千户所,还有靖江岛上的横洲千户所,赵天临想要断运河水道,就必须经过靖江岛。”
陈操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拍着宋澈的肩膀道:“时秀啊,你真是太年轻了,枉你在辽东当了一段时间的兵了,”陈操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这帮卫所部队,我都搞清楚了,横洲千户所自千户官庞志凡以下一共就四百三十七人,当中青壮战兵一百二十,剩下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辅兵。”
“啊?”宋澈有些惊讶:“庞志凡这兵血喝的够吓人的?”
“所以,横洲这个千户所都只有四百人,沿途的巡检司那几十号人如何与战船相比?”陈操在堂中来回转了几圈:“赵天临只要率队过了扬中沙洲,嘿,运河水道就在眼前,那狭长又不是很深的水道,只要沉些船进去...嘿嘿...”
宋澈都感觉眼前这个认识多年的老兄弟太不简单了,心思不是一般的狡诈,居然能想到阻塞运河水道。
“南直隶的秋粮要是运不到天津,兄弟,拖延一天,京师的物价都会上涨,到时候我再派些人四处散播谣言,你说,李维翰是死是活?”陈操胸有成竹的说道。
宋澈醍醐灌顶,原来陈操周密的计划是这样,不禁点头叫好。
三天之后,保国公下令,暂时革去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操的职务,南京兵部也暂停了陈操南京右卫的职务,以指挥同知宋澈暂时监管南京右卫。
又一日,御史协同北镇抚司锦衣卫在陈家庄将陈操逮捕。
“陈大人,你的事发了,跟咱们走一趟吧,都是卫中人,还望大人日后海涵...”
奉天门钦差行辕大堂
陈操是官,可以不跪,上面坐着保国公,其次是魏国公,再者是李维翰,然后是南京三法司人员。
朱彦荣一拍惊堂木,喝问道:“陈操,本公问你,你为何要率船出海打劫赈灾物资?”
陈钱山岛上的物资一部分陈操扣留在了南京右卫,另一部分押到了操江水师营地,准备年后出海和倭国进行贸易,结果就被查了一个现行。
陈操虽然被革了职但也是暂时,他一个锦衣卫的高官,必须得有皇帝的谕旨和指挥使骆思恭的手令才能去职,所以现在出堂,那也是身着红色飞鱼袍服,感觉自己像是在表演一样。
陈操一拱手,正色道:“回保国公,咱们大明自太祖皇帝起就有明文规定,片板不得下海,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大人们同意不同意下官说的话。”
李维翰是右都御史,做言官的口才那不是一般的好,听闻陈操这么讲,便驳斥道:“陈操,你这人说话当真有趣,成祖皇帝时期何止片板?再说,隆庆爷在位时,广东一带不也是开了市舶司吗?你不要搅乱视听,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保国公的问题。”
“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所办之事都是御案,李大人要是想问,就去找皇上问吧。”陈操漫不经心的说道。
“放肆...”李维翰大声呵斥道:“你这武夫好生神气,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被革职了,不是锦衣卫的人,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你还是想清楚怎么解决现在的事情。”
朱彦荣也神色不善的看着陈操道:“陈操,本公以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陈操心中一惊,都说明代的刑罚不会用到当官的身上,但现在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还是那些写的骗自己。
“陈操,”徐弘基也开口道:“保国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莫要东扯西扯。”
徐弘基的话耐人寻味,陈操此刻心中有些小乱,正当此时,李维翰便朝着朱彦荣拱手道:“保国公,本官以为,还是用刑最好,免得这厮东想西想...”
朱彦荣沉了沉气,还是望向了旁边的徐弘基,徐弘基年龄没有朱彦荣大,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不免得心底打起了鼓来。
李维翰见朱彦荣看徐弘基,当下就不客气了,拿出了言官的作风来:“保国公可别忘了自己是钦差大臣,这件事情可是首辅大人廷议出来决定的。”
朱彦荣明显的身体直了一下,陈操看在眼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坏了,自己却忘了京师勋贵也参与了海贸这团生意,李维翰身为右都御史,那叶向高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的真相,想来也是因为他本人肯定参与其中,不然李维翰也不会给朱彦荣施压。
朱彦荣使劲的一拍惊堂木,呵斥道:“来人,扒去陈操的袍服,杖打二十,以儆效尤。”
徐弘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一句口,行刑的锦衣卫时北镇抚司的老手,这些人当差都知道一件事,若不是知道对方肯定没救,定然下重手,而自己的千户虽然是文官一伙的,与新任指挥同知许大人不对付,但自己毕竟是锦衣卫,万一脚下这个有人力保,自己下重手,秋后算账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行刑的两人颇有默契的对望一眼,开始了给陈操一顿木杖炒屁股肉。
陈操每挨一下都使劲的皱眉,下手的人有分寸,下手虽然重,但伤的都是表皮,没有伤到筋骨,即便如此,在挨满了二十仗之后,陈操也忍不住的晕死过去。
李维翰表情非常舒服,他的目的很简单,都垮陈操,然后抄家自己拿钱,毕竟这回损失的是自己的产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肯定要暂停审问,于是陈操被单独看押在行辕的一间房中,周边全是锦衣卫。
陈操挨了二十仗,屁股烂的也差不多了,不过还好,徐弘基没有见死不救,以自己的身份担保,给陈操找来了金陵名医张神仙,老家伙以前救过陈操,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咦,这不是那上吊的总旗嘛’...
陈操被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谁不知道陈操就是纳兰容若?为了,一大批陈操的粉丝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包围了钦差行辕,目的只有一个,救治陈操...
朱彦荣和李维翰都想不到陈操在金陵城这么有名,迫于百姓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南京的那些勋贵,不得已将重伤的陈操暂时送还陈家庄府邸,但府邸周围全是锦衣卫看守。
李湘哭晕过去几次,好歹也是孕妇,过几个月就要临盆的人可吓不的,于是乎,照看陈操的任务就交给了他自己的那几个小妾,由其是张春瑶,最为上心。
“张神医用了最好的药,都是国公爷那里拿来的,他也说了,彻底恢复至少要一个月,不过再过十多天你就能下床走路了。”李湘见着陈操醒来很是高兴,不停的嘘寒问暖。
“去把赵信给我找来。”
赵信听闻陈操醒了,也是快马加鞭来到陈府,先是嘘寒问暖,然后就是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军中被带走的兄弟没一个说大人坏话的。”
陈操满意的点点头,想来自己的威望已经彻底灌输到了右卫的士卒当中:“计划如何?”
这里是陈操的书房,被家丁抬上床后就一直趴着,里面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赵信在。
“赵天临原来的手下和大人的家丁已经乘坐海船入了长江,并且在昨日攻破了横洲千户所,庞志凡很识趣,收了钱后表示愿意听从大人的调遣,准备于明天带着残兵队伍返回扬州府报信,”赵信说着小声道:“扬中沙洲巡检司只有六十几人,有刀的不过十几人,估计在今晚就会成为赵天临暂时的驻地,明日辰时之前,应该可以堵住运河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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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点点头,然后吩咐道:“操江水师的行动你要密切关注,还有,派人到扬州配合庞志凡散布消息,需要多少钱你自己去取,这回我一定要报屁股之仇。”
“大人,属下要证实一件事情,经查,这回来金陵的锦衣卫千户不是许大人的人,是骆思恭的人,那骆思恭是东林党一伙,嘶...这李维翰也是东林走狗之一。”赵信说着递上一封信:“这是查证的消息,请大人过目。”
“这帮人已经很可以了,”陈操没空理会信件:“下手虽重,但伤不到筋骨,对了,百姓施压给李维翰他们是不是你干的?”
赵信摇头:“并不是,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朝廷那边会以为大人在蛊惑南直隶的民心,幸好,大人可知道是谁在帮你?”
“魏国公他们?”
“非也...”赵信也拿出了读书人那套:“帮大人您的是白梦生,就是那个白玉兰...”
“是她?”陈操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弱女子。
赵信点头:“她写了不少文章散发,发动金陵百姓给大人求情,不仅如此,保国公他们之所以受不住压力放人,还是因为铁岭乡君找了一帮人来,他们才把大人您放了。”
“李婉儿...”陈操心中一阵感动,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个小妮子了:“外面情况如何?”
“李维翰那厮说了,明日不管大人醒没有醒,都要开堂审理,若是大人还晕着,就直接判了。”赵信说着拿出一股杀气道:“大人,要不要属下今晚派人去把他...”说着在脖子比划了一下。
陈操感觉到好笑:“你个蠢货,若是李维翰死了,我和魏国公都逃不了干系,不死都要脱层皮,不过你今晚倒是可以找些人去恶心一下李维翰那狗贼,还有,朱彦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信邪笑一下:“属下明白。”
第二天,陈操是被担架抬进的钦差行辕
李维翰精神有些不好,朱彦荣好奇的问道:“李大人,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不知道是哪个杀才,昨晚翻墙入了驿馆朝着我睡的窗户泼了一桶大粪,哎...”李维翰说的咬牙切齿,然后盯着陈操,一脸不善的笑道:“这等狗贼惯使的下三滥伎俩本官看来只有京师那等泼皮才做的出。”
朱彦荣一听,当下就要吩咐人去查,却被李维翰拦住了:“国公爷不必担心,本官已经命人去查了。”
说完李维翰又盯着陈操,便呵斥道:“大胆陈操,你还快从实招来,免得再受刑罚之苦。”
陈操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道:“诸位大人,国公,不知道你们可知道浙江汇源商行?”
李维翰一听,身体立马打了一个冷战,然后面带杀气的看着陈操,冷声道:“陈操,现在审案是问操江水师一事,管浙江商行何干,你最好莫要东拉西扯,免得...”说着四下看了看坐在的官员:“祸及他人...”
朱彦荣倒是清楚陈操的意思,但其实他自己就或多或少参与其中,根本择不开,所以也点头道:“李大人说的是,陈操,本公现在问你操江水师的问题,你最好不要说其他的。”
“魏国公以为如何?”
徐弘基本就很愧疚陈操挨打的事情,现在朱彦荣又看向自己,而陈操也看着自己,显然这下就陷入了抉择的部分。
陈操不是傻子,那天挨打徐弘基不吭声救自己已经心中有怨愤,他今日这么做,就是要看看徐弘基到底帮谁,以便日后好相处。
徐弘基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正色道:“本公乃操江水师提督,陈操带队剿灭海盗及倭寇也是本公给南京兵部行文调去的,若是陈操有什么事情,本公也难辞其咎,陛下明言陈操不准参与,但没说本公不可,今日本公坐在这里,以为...
以为...陈操要说什么自然要让他说个明白,不然当中有什么隐瞒也不好断案,在座其他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魏国公...”李维翰有些不满的叫了徐弘基一声。
朱彦荣也有些不善的看着徐弘基,徐弘基顶着两人的压力,再次开口道:“南京法司的诸位大人,此事乃军伍之事,按理也得五军都督府来审,南京五军都督府至今未派人前来,本公就觉得蹊跷,莫非你们想要私下达成什么协议不成。”
“魏国公多虑了,”朱彦荣面色不善,但也不好撕破脸皮:“是本公未曾知会五军都督府,这件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就看陈操本人怎么说法。”
“在座的都是南京地界的高官,”陈操环顾了一下,南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员都在,最高的是南京刑部尚书乔允升,这老家伙之前和陈操打过交道,现在是不管有仇没仇的都在,自然要好好说叨说叨:“我想问问在座诸位大人,你们以为赈济流民,应当以何物去赈济?”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陈操,陈操见状,又盯着朱彦荣道:“保国公以为,当以何物赈济流民?”
朱彦荣好像感觉到事情的不对,也不开口,李维翰感觉到了什么,便呵斥道:“陈操,你再敢信口雌黄,那就不是二十仗的事情了。”
陈操也不管李维翰,又看向朱彦荣身后侧的吴春:“吴公公以为当以何物赈济流民?”
李维翰转头看着吴春,阴冷道:“吴公公还是慎言...”
“哟...”吴春打趣道:“咱家怎么做事儿,还轮不到李大人来插手。”
“你...”李维翰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瘪...
吴春操着阴阳话高声道:“咱家乃司礼监随堂吴春,乃陛下的家奴,做什么事儿说什么话那也是代表天家,”说着看着李维翰道:“怎么,李大人一个外臣要指摘一下陛下怎么管教家奴的吗?你可别忘了,你说的每一句话咱家都记在心里,是好是坏咱家回去之后还得告诉魏公公。”
朱彦荣皱眉,他不喜欢阉人,更不喜欢魏忠贤,但吴春此行的任务的确是将他们的所言所行记录然后告诉皇帝的,现在李维翰这么咄咄逼人,未免有些太掩耳盗铃:“吴公公莫要与李大人纠急,李大人也是为百姓着想。”
“是吗?”吴春说着看了一眼陈操,然后道:“赈济流民百姓,自然是以粮食衣物了,不然百姓怎么生活?”
李维翰泄了气,他的表现都在堂中人的眼里,有些人则是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陈操点头:“吴公公说的没错,赈济百姓须得用粮食和衣物,但是吴公公可知道,陈操查获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说来听听...”
吴春和陈操好像是商量好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好似在表演相声对口,朱彦荣听到此,终于坐不住了,于是打断了两人的话:“不好意思吴公公,本公想要休息一下,咱们吃些茶点再问可好?”
吴春看着朱彦荣的样子是认真的,再看陈操轻微摇头的样子,便知道怎么做:“那可不行,早些处理完,咱家还要回京报信呢。”
“吴公公,要不...”
“报...”
李维翰刚刚开口,却被一阵急报打断,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信。
赵信朝着陈操拱手道:“启禀大人,急报。”
“你是何人?”朱彦荣冷眼看着赵信。
赵信拱手:“回保国公,下官乃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赵信,有急报告知佥事大人。”
“放肆,”朱彦荣冷声呵斥道:“本公乃钦差大臣,以钦差名义已经革了他的一切职务,你就是有事情报告,也得另寻他人。”
赵信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容,然后再次拱手:“那么下官就直接报给国公爷,”说着赵信高声道:“启禀国公爷,下官刚才收到缇骑急报,一股海贼乘坐海船经长江入海口驶入长江,在昨晚攻破了靖江岛横洲千户所,千户庞志凡死战,但不敌海贼火器凶猛,在伤亡数百人后被迫撤离,现这股海贼业已经攻破扬中沙洲巡检司。”
“这群海贼真是好狗胆,”朱彦荣说着看向徐弘基:“魏国公,扬州府乃南直隶地界,此事是你管辖之事,本公不便插手。”
徐弘基正要接话,高崇快步跑进大堂,朝着赵信拱手道:“大人,大事不好,扬州缇骑急报,海贼在运河口沉下了数艘船只,将运河口子堵住了,彼时浙江州府恰好有税粮船只在运河口子被海贼挟持,那帮人放火烧了运往京师的税粮...”
“啊...”
保国公和徐弘基二人都齐齐的大喊一声,然后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徐弘基责任最大,当下便吩咐手下的人道:“速速去操江水师传令,战船出击,消灭这股海贼。”
“是...”
“保国公,我的案子还审不审了?”陈操打趣的问道。
朱彦荣有些恼火陈操,再来之前都说陈操这厮不是好相与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关键这家伙的官职是魏忠贤当时保的,也就是说陈操是不折不扣的阉党,也难怪吴春帮着陈操说话,加上徐弘基看来是帮陈操的人,朱彦荣便想着还是要单独和陈操谈一谈。
“审,但现在停审,等魏国公回来再说。”说着吩咐道:“来人,把陈操带进去,我要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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