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月见的力出了竹林,重新坐回轮椅后,陈朝颜还没有来得及歇气,一直等候在竹林外的周夫人便立刻上前,殷切地问道:“陈姑娘查到线索了吗?”
陈朝颜不答反问道:“周大人应该跟夫人说过剖尸的事了吧,不知夫人可否答应了?”
周夫人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陈姑娘可是找到我相公被谋害的线索了?”
陈朝颜如实地说道:“没有。”
“那……”
“剖尸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陈朝颜依旧如实地说道,“虽然尸体我还没有看过,但从书房的搜查来看,你相公自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要不要剖尸,你要想清楚。”
“我相公不会自尽!”周夫人坚定地说道。
陈朝颜没有否决,也没有支持。
周夫人见状,难免失望地捏紧手帕后,咬牙道:“剖!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证据,我都相信陈姑娘!”
陈朝颜沉默了一瞬后,点头应好。
尸体在郡守府的殓房。
让王达继续安排人守好书房后,陈朝颜便离开周家,回往郡守府。
马车上,月见好奇地问道:“陈姑娘当真没有查到什么证据吗?”
陈朝颜想一想后,说道:“证据的确没有查到,不过有一个疑点。”
月见立刻问道:“什么疑点?”
陈朝颜道:“书房太干净了。”
月见听不懂。
“尸体痉挛是在人临死的一瞬间,肌肉立即强硬、收缩,并迅速移行成为僵硬的一个过程。但早上你说,周忠才是用匕首刺入心窝自尽的。真是如此,周忠才在自尽时,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入心窝。这样的力道与速度,应该有血喷溅出来才对,但书案上却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陈朝颜微拧着双眉说道,“我以为他是被谋杀后,从别处移到书案前,可我去看了茶几和竹榻,茶几和竹榻上也什么都没有。”
“并且窗框、竹林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原本加上外墙无人翻动的痕迹,是可以进一步排除他杀痕迹的,可会飞……”
月见道:“那周忠才当真是自尽而死了?”
陈朝颜摇一摇头,“不一定,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看过尸体才能确定。”
谢玄一针见血地说道:“陈姑娘是怀疑周家自己人犯的案?”
陈朝颜意外地看他两眼后,点头道:“有一点这方面的想法。”
月见惊讶:“所以刚才陈姑娘问周夫人要不要剖尸,是在试探她?”
陈朝颜笑着‘嗯’了一声。
在现代,当刑侦怀疑是他杀时,不管家属愿意不愿意,警方都有解剖尸体的权利。当然,如果解剖的结果证明怀疑是错误的,家属的投诉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在古代嘛,应该不用这么麻烦。
之所以仍旧坚持问周夫人的意愿,就是为了排除她作案的可能。
殓房就在北牢旁边。
陈朝颜到北牢时,郡守府的仵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郡守府的仵作是个年过半百的瘦小老头,姓孙。许是有谢玄和冯守道在的原因,他对陈朝颜倒是极为客气。陈朝颜也没有托大,按着古礼回过礼后,才跟着孙老头进了殓房。
解剖服、口罩、手套这些,肯定是没有的。
好在,殓房还算宽敞明亮。
且周忠才昨日夜里才死,尸臭味也还不算明显。
不过看到依旧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谢玄,陈朝颜为报他刚才的帮扶之恩,还是好心提醒道:“剖尸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王爷不若先回睦元堂歇着,等我剖完后,过去跟你汇报结果?”
谢玄看她两眼,“陈姑娘与其担心我是不是害怕,不若动作快些,莫耽误了午饭时间。”
行吧。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既想看,那就看吧。
周忠才的尸体被搁置在靠窗的木台上。
因为尸体痉挛的原因,尸体还保持着双眼圆瞪,并右握匕首刺胸的动作和坐姿。
坐姿……
木台有半人高,陈朝颜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扶着月见的手站起来,下意识地便要摸手帕。摸了个空后,她看向月见:“借我两方手帕。”
等月见将手帕拿出来,陈朝颜用手帕包裹着手,扶住周忠才的胳膊,向孙老头道:“孙伯,麻烦帮我将尸体扶起来一下。”
“我来!”陵游将酒壶和借契递给重楼,也学着她的模样,拿手帕裹住手后,抓起周忠才另一条胳膊,轻巧地一个使力,便将周忠才给抬了起来。
看其姿势,的确是在书案前的那把椅子上‘自尽’的没错。
将尸体放躺回木板上。
陈朝颜稍稍缓一缓膝盖因使力而带来的疼痛后,便重新看回尸体。
周忠才穿的是居家的单衫、长裤以及鞋袜。但单衫前胸、长裤臀部以及腿后侧、包括袜子、鞋跟都已经被血水浸湿。另外,周忠才身上除了胸口那处致命创伤外,并不见其他的创伤。
且他是坐姿又是刺破心脏而亡,尸斑大多都会聚集在下腹部、臀坐位、大腿后侧以及下肢,所以裸露在外的手、脖子和脸都只呈僵白……
咦。
周忠才左耳根处的一块紫红色斑痕吸引了陈朝颜的目光。
这块斑痕色泽极深,且略显透明。
陈朝颜再也顾不得膝盖上的伤,扶着木板便快步过去,用手轻按了两下。斑痕处很硬,且按时无褪色变化。
这不是尸斑。
尸斑要达到这个程度,需要满足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才行。
但案宗记载,周忠才是丑时初到卯时正死亡的。就算按丑时初死亡计算,到此刻也才九个小时。
而且周忠才是坐姿死亡,尸斑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带着怀疑,陈朝颜掀起周忠才的外衫,又松开他的裤腰,正准备解他裤子查看尸斑时,陵游突然惊叫道:“陈姑娘,你要做什么!”
陈朝颜止住动作,朝他看去。
少许。
她又看向谢玄以及月见、冯守道等人。
他们的脸色也都略显不自然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陈朝颜收回目光,看两眼自个抓着周忠才裤头的手,过后又再次看向谢玄和冯守道,“王爷和冯大人若是不好意思,可以回避。”
陵游惊恐:“陈姑娘,你……”
陈朝颜转向他,平静地陈述:“我是仵作。”
“可是,他……”陵游看向周忠才,“他是男的。”
孙老头也道:“陈姑娘想查验什么,吩咐给我,我来动手吧。”
冯守道飞快看两眼谢玄后,迅速附和道:“对对对,陈姑娘有什么要查验的,吩咐老孙头就是了,犯不着脏了自个的手。”
陈朝颜摇一摇头,动作麻利地拉下了周忠才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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