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母子住在杨河沟。
距离宋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路途。
陈朝颜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抵达了目的地。
跟着文杏走下马车,陈朝颜习惯性地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但夜色浓重,仅凭肉眼,五六米外,已经很难看清。
这让她不自觉地看向光屏。
光屏显现的也是夜色,但无疑明亮了许多。
通过光屏,陈朝颜看到,杨河沟处在两山夹道中,一条丈宽的大河穿村而过。村中的房屋皆是以木头为骨,以竹片编织为墙,再糊上混草的黄泥,之后再以稻草盖顶。
村里的人也基本是毗邻而居。唯有吴氏母子的家独立于距离村尾五十米左右的一处平地上。
吴氏母子的家已经被烧毁大半。
有几处地方,还在冒着烟。
火是村民灭的,远远近近围着看热闹的村民手里拿着的盆或桶,就是最好的佐证。
先前文杏说,吴氏母子被杀了。但从现场来看,吴氏母子不仅被杀了,还险些被毁尸灭迹了。
拿出最后一块手帕,蒙住鼻子和嘴后,陈朝颜便准备进入现场。文杏手快地拉住她,“陈姑娘,先等一下,老夫人还等着呢,而且周大人也来了。”
周大人也来了?
陈朝颜瞬间扯下手帕,快步跟着文杏去到宋老夫人跟前。
周大人显然已经听说了她推翻陈起阳是谋害宋章的凶手一事。看到她过来,开门见山就问道:“陈姑娘会断案?”
陈朝颜揖着手,半是客套半是谦虚地回道:“略会一二。”
周大人不冷不热的笑两声,又问:“听说陈姑娘断出谋害宋公子的凶手,另有其人?”
陈朝颜称是,并将尸检以及案发现场的痕迹检验结果如实地讲述了一遍。
周大人仔细地听完,抚着胡须说道:“这么说来,吴氏母子这是畏罪自杀了。”
陈朝颜快速看他一眼后,反驳道:“是不是畏罪自杀,还得检验之后才能知道。”
周大人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听陈姑娘话中的意思,是还想继续查下去?”
“是。”陈朝颜再次揖手,“从已有的证据来看,吴强的确是杀害宋公子的凶手不错,但动机没有出来前,就还有推翻的可能。”
如果说,查宋章被害案,是为了自保而救陈起阳。那查眼前这个案子,则是她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威胁。
不管宋章被害是因为恩怨情仇还是利益纠纷,她的出现,都无疑打破了谋事之人的计划。
吴氏母子的身亡,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她已深陷漩涡,此时抽身已晚。她想要活着,就得继续查下去,把谋事之人绳之以法!
“按理陈姑娘想查这个案子,本官应该支持,”周大人敞亮地说道,“但支持之前,本官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吴氏母子的尸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在陈姑娘过来前,衙役查证的结果就是畏罪自杀。陈姑娘要重查,能查出来其他证据固然是好的,但如果查不出来,那本官就得怀疑陈姑娘的本事了。到时候,你的弟弟也就少不得要在牢房里多住些时候了。”
“周大人还有不到两个月,四年任期就该满了吧?”宋老夫人冷声开口,“我宋家就那么一根独苗,却在周大人任期最后被害,陈姑娘凭着本事才查出真正的凶手,转头这凶手就这么死了,周大人是不是该给宋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老夫人……”
“周大人要是给不出交代也没有关系,老身的侄儿在郡府还算有几分本事,”宋老夫人截断周大人的话,光明正大地威胁道,“他的外甥出事,他这个做舅舅的总要回来见最后一面。到时候,知道他是枉死,总要替他做主!”
周大人心头生怒,却又不得不畏惧她侄儿在郡府司仓参军事的身份。揖一揖手,他笑颜道:“老夫人误会本官了,本官说那些话,不过是为激励陈姑娘好好查案,并无他意。”
宋老夫人端着脸,扭头嘱咐陈朝颜,“去吧,好好查,查完了,老身带着你去县衙接你弟弟!”
陈朝颜快声应是,同时暗暗松下一口气。
她费了这么多的力气,终于取得了宋老夫人的信任!
也得到了最想要的承诺!
只是……
周大人的阻止,又让她突然生出另一种警惕来。如果没有他的不作为,陈起阳不可能被冤枉。那么,他的不作为是有意,还是无意?
隐晦地看上他和孟柏山两眼,陈朝颜压住杂乱的思绪后,拿出手帕,准备蒙脸时,微微停顿道:“老夫人可否借我几方手帕?”
宋老夫人知道她要手帕是为了拓印证据,当下吩咐婆子,“去给陈姑娘拿几方手帕来。”
婆子立马去到马车中,拿回来七八方手帕递给了陈朝颜。
手帕都是细棉做的,还都是白色。一角绣着两支竹子,竹子下有一个小小的宋字。
陈朝颜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粗布手帕收起来,拿出一方细棉手帕折成三角蒙到脸上后,走进现场。
文杏依旧跟着她。
周大人也派了两个衙役一起。
吴氏母子的家不大,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西边单独一间厨房,北边并排三间房,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室。吴氏的卧室在左,吴强的卧室在右。
两人都死在自己的卧室里。
两人的卧室也差不多已经烧毁。
陈朝颜知道文杏害怕尸体,在进入吴氏的卧室前,她止住脚步,吩咐她道:“文杏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去帮我问问外面的村民,是谁最先发现这里着火的?怎么发现的?一起灭火的人都有谁?灭火前后,可有人动过尸体?另外再帮我问一问,在你家公子出事前到今日,吴氏母子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近日都和谁来往过等等,总之,越详细越好。”
文杏正愁找不到借口拒绝进入中心现场,一听她这话,赶紧道:“陈姑娘放心,我一定问得清清楚楚!”
“那就麻烦你了。”陈朝颜说。
文杏点一点头,快步朝村民们走去。
陈朝颜也收回目光,正式进入中心现场之一的吴氏的卧室。
吴氏的卧室已经烧得只剩下框架,水湿过的灰烬黏附在地表,抹去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犯罪痕迹。
吴氏的尸体也已经炭化,呈斗拳状倒伏在距离门口五六步远的位置,尸体周围堆积着大量灰烬,因为灭火的关系,已经分不清是原来就有,还是灭火后才有。
粗略地打量完现场,陈朝颜踩着湿灰走到尸体跟前。
尸体的衣物、头发已经全部烧毁,用手帕深入式擦拭鼻腔,借着微弱的月光,未见明显的灰烬。
至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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