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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娘子的杀猪刀28

    平王是皇帝的侄子,  二皇子等人的堂兄,他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后来天下平定,  他就做起了富贵闲王,什么事都不管,只挂着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职位,  专心在京城内外买园子,  种花修园子。

    平王的清涟园在京城郊外,  园子顾名思义,主题便是莲。这里的莲塘闻名京城,是全城花开最早,  花期最久,  品相最好,  规模最大的。

    每当赏莲最佳之期一到,  平王妃就会邀请各王妃郡主夫人小姐,办一场赏花宴,  平王则邀请皇子皇孙官员公子,办一场文会。

    男子在莲花池的东边,  女子在莲花池的西边,如今男女大防并不严苛,  男男女女隔着“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模模糊糊听着看着对岸的情景,听着少女娇俏的笑声,听着少年公子文采斐然的诗句,朦胧而又美好。

    阿蛮和蒋彦坐在车上,听着蒋彦给她说这个宴会的背景,最后听到蒋彦嘱咐:“到了那边,  你就跟着二婶,别让自己受委屈。”

    阿蛮笑:“要是我让你丢脸了怎么办?”

    蒋彦:“不怕,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可以慢慢找回来。”

    说着话,车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清涟园,蒋彦先下车,伸手扶阿蛮。

    如今的阿蛮已经学会了就算自己一蹦就能蹦下来,但也要矜持一步步走下车,蒋彦来扶,那更要伸手扶着。

    脚刚沾地,二皇妃的车辇也到了,二皇妃伸手对着阿蛮招了招:“上我这来。”

    阿蛮清脆地诶了一声,对着蒋彦挥挥手,提着裙子上了二皇妃那。

    蒋彦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人进去了,对着二皇妃行礼拜托:“麻烦二婶了。”

    二皇妃失笑,多少年了,第一次在皇室见到这样牵肠挂肚妻子的男儿,这眼巴巴的模样,仿佛阿蛮要去什么龙潭虎穴。

    “放心吧,一定把人给你全须全尾地带出来。”

    蒋彦尴尬地笑,连忙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阿蛮探出头,对着他挥手:“放心放心,你快去赴宴吧。”

    蒋彦笑起来,嗯嗯应着,却依旧站在那,等着她们车辇先走。

    二皇妃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抵住阿蛮的脑门把人摁回来,对车夫说:“走吧。”

    总算结束了这莫名的十八相送。

    二皇妃和阿蛮的地位较高,来的算是比较晚的,进了西苑就看到许多人已经在座了。

    除了皇室里的人,外人从来没见过阿蛮这个长孙正妻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她是屠户出身,大字不识,为人彪悍粗鲁。

    二皇妃带着阿蛮径直走向平王妃,打招呼:“嫂子。”

    平王妃闻声扭头,立刻笑起来:“龄娘,你可来了,许久不见你出门,都在家做什么呢?”

    二皇妃在平王妃身边坐下,拉了阿蛮近前:“收了个徒弟,在家教徒弟和文秀,才第一个月,脱不开身。”

    平王妃目光落到阿蛮身上,她自然听说了二皇妃收阿蛮为徒这个消息,也对阿蛮的性格有初步的了解,但因此反而比其他人更为惊讶。

    相比较认亲宴那天真正半点礼仪不懂的阿蛮,今天的阿蛮安安静静站在那,和周围的大家闺秀分不出任何区别。

    才过了几个月?

    阿蛮挂起招牌笑容,缓步上前给平王妃请安:“见过堂婶婶。”

    平王妃立刻展开笑容,拉起阿蛮:“好孩子,真是越来越出挑了,还是你二婶会养人。”

    二皇妃喝了一口茶,平淡说:“我哪里会养人,才一个月而已,就算真养了,也只会把人养糙。”

    平王妃笑着去拍她:“你少来。”

    二皇妃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想起自己那个直愣愣的大女儿,如果自己真的会养人,不至于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还比不上阿蛮这个一个月的徒弟。

    二皇妃和平王妃都上了年纪,聊的话题不是年轻人感兴趣的。二皇妃抬眼看了一圈,看到自家外甥女刚好进门,就唤了她:“玉姗。”

    杨玉姗生得和二皇妃六分相似,性格似乎也很像,听到二皇妃叫她,爽利地对周围人说了几句,笑吟吟走上来:“见过王妃,见过姑母,姑母来得好早。”

    二皇妃对这个外甥女显然也很喜爱,难得脸上露出笑影,问了几句家里情况。

    杨玉姗说都好,祖父祖母都好,爹爹二叔他们也都很好。说话脆生生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皇妃笑意更甚,说:“你带阿蛮去找年轻人玩去,她头回来,你年纪长,帮姑母看顾着些。”

    杨玉姗笑吟吟地看向阿蛮,直接伸手拉住她:“你就是皇长孙妃?我可听了你好多故事了,就是不知道真假,今日你好好同我讲讲?”

    阿蛮爽朗地笑:“我有什么故事啊。”

    杨玉姗向两位长辈告退,一边带阿蛮去外边亭子一边说:“有啊,比如状元跨马游街时,你真的给皇长孙投了一朵大红花吗?”

    阿蛮哈哈一笑:“这你怎么知道的?对呀,我怕我家阿彦已婚没人送花,所以我特意扮做未嫁姑娘给他撑面子去的。”

    杨玉姗听了咯咯直笑,却不是嘲笑,而是当真觉得阿蛮说得有趣,对着她直竖大拇指。

    阿蛮一边说一边观察这位已经嫁了人的杨家姑娘,见她问的问题既缓解彼此陌生的尴尬,又避开了那些杀猪、落魄时的事情,说话艺术很高,活跃气氛也很厉害,为人真诚不使暗手段,便明白二皇妃的确是信任杨玉姗,才把自己交给了她。

    杨玉姗在贵妇圈子里很吃得开,带着阿蛮回去后,三两句介绍就将阿蛮带入了圈子里。

    昨日下课前,二皇妃针对今日的宴会,给了阿蛮几句话,其中一句是:“宴会、交际中,对于自己不感兴趣、不甚明白、不曾了解的话题,只需要闭上嘴带耳朵就行了。”

    阿蛮现在就是贯彻这一条,大家聊天,她微笑,笑累了低头喝一口茶,喝完茶再顺着众人的表情对某人说的事表示一脸惊奇、惊讶、矜持笑、愤慨……

    一刻钟下来,一边聊天一边观察阿蛮的众人全都对她改了印象。

    这人半点看不出屠户出身啊,外头那些传言果然是离谱不可信,怪不得皇上会认下这个长孙长媳。

    大家的气氛越来越好,有人还主动和阿蛮说起话来,和她分享自己的胭脂水粉使用心得。

    阿蛮又想起二皇妃教导的另一句话:“与这些后宅女子谈论胭脂水粉、首饰衣裳绝不会出错,你也不需要多懂,只需附和她的观点,偶尔请教一二,间或重复几句她说过的话,这时间就过去大半了。”

    阿蛮谨守金玉良言,一脸兴奋地和不知哪家的年轻夫人聊起什么什么楼最新出的什么翠什么玉的首饰。

    杨玉姗看得又惊叹又有种莫名奇异的熟悉感,只是应酬多,甩甩头就抛在脑后了。

    聊得开心时,大郡主文秀来了。

    她这次是从夫家过来的,和丈夫一块。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杨玉姗,本是满脸笑容地大步过去找表姐,才走出去几步,就见那堆人中有个人影走开,露出了后头的阿蛮。

    大郡主顿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想到几天前那场败仗,想起自己过去就要喊阿蛮大嫂,立刻收起笑容和脚步,硬生生转了方向,远远躲开了这群人。

    大郡主是京城里的热门人物。她虽然和大家认可的闺秀淑女不同,但是她深受帝后、二皇子一家的宠爱,地位堪比皇孙,从小就是天之娇女,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愿意和她交好。

    如今大郡主这一幕如此突兀,自她进门后就关注她的许多人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想起传言说认亲宴两人便争执不和,顿时个个觉得自己明白了。

    大郡主为了躲开阿蛮单独去了偏远一点的石亭,但她去哪,焦点就在哪,不一会儿,那石亭里便聚满了人。

    杨玉姗也以为表妹是不喜阿蛮,她知道表妹性子,又不能让阿蛮受委屈,便没有过去和大郡主打招呼,继续坐在原位和相熟的姐妹们一起说笑,两边可谓进水不犯河水,相对和谐。

    说着笑着,突然传来几声喧闹。

    原来是船来了,邀请女客们上船赏荷。

    许多未婚姑娘都蠢蠢欲动,想要进池塘看荷花,也想要离对岸更近一些,好看清那边的情况,也让对岸看清自己。

    杨玉姗对阿蛮说:“先让小姑娘们去吧,我们再坐会儿,下午日头小了人少了,再去也是可以的。”

    阿蛮点点头:“嗯嗯,没事,我从小在荷塘里玩,不急着去。”

    有人好奇地看过来:“阿蛮家中也有荷塘吗?”

    阿蛮哈哈一笑:“我哪有这么大的家,我们镇上的员外家有。赵员外人好,和我阿爹关系好,到了夏天允我们去荷塘玩。”

    大家恍然,但也没露出什么不合适的神色,毕竟阿蛮的情况众人都知晓。

    阿蛮也不在意说自己曾经的事,笑呵呵地说:“夏天日头长,阿彦放学了天还亮着,我们会一起去荷塘,阿彦撑竹筏,我摘荷花荷叶,回家做荷花糕荷叶蒸肉,又香又好吃。到了荷花败了,那就更好了,能摘好多莲蓬回来,阿娘给我们做莲子羹。”

    照理清贫的生活,在她笑呵呵充满兴致的描述下,竟然变得悠闲自在起来,仿佛古人诗中的田园农家,引人向往。

    杨玉姗顺着她的话笑问:“那莲蓬摘完了,不会还能去挖藕吧?”

    阿蛮一副你真聪明的模样:“那当然了,不过阿彦太笨了,每次挖藕都要摔跤,后来我只让他在塘边抓鱼。”

    听到蒋彦的故事,听得人更感兴趣了:“大皇孙抓到了吗?”

    阿蛮表情勉勉强强:“偶尔吧,去年他说在书中看到一种捕鱼的笼子,特别好用,本来想今年夏天试一试呢。”

    大家都捂嘴笑,几乎能想象到大皇孙文弱书生,四肢不发达但是头脑聪明的形象了。

    这边聊着阿蛮和蒋彦的事,大郡主那边,因为年轻姑娘走了,聊的话题就广了。

    有人说起侧室。

    大郡主的亭子在岸上小道边,阿蛮这边的亭子在池塘水上,两边距离很近,说话声都能听到一二,如果有人提高声音说,那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比如此时,阿蛮她们刚结束一个话题,中间空白安静时,就听到那边有人说:“农家有钱还要纳个妾,但凡是个像模像样的人家,怎么能不纳妾室,说出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阿蛮微微瞪圆了眼睛,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还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

    她想起大郡主相公,那位有纳妾吗?大郡主脾气这么爆,这种疑似阴阳的话,她不当场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