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冬令营》是个以青少年体验生活为主题的节目。节目组会面向社会征集报名, 寻找愿意送孩子去新环境体验生活的家庭,将两批生活环境差距悬殊的孩子进行交换,比如让南方的孩子去北方过冬, 北方的孩子去南方过年;再比如让一线城市的孩子去贫困农村,让贫困农村的孩子到一线城市……通过这种矛盾冲突,增加节目的看点, 也探讨青少年的教育话题。
这一季的《交换冬令营》主题一确定, 节目组便估摸好了选人的方向。为了增加冲突性、节目看点,城里孩子要选个性强、生活优越, 最好吃不了苦的;而农村孩子, 他们的要求不算高, 只要善于表达, 又的确家庭贫困没离开过大山的便行。
城市、农村的孩子各三个, 随机打散交换,也就是说,城市a家庭的孩子可能进入农村b家庭,但农村b家庭的孩子则进入城市c家庭。不是一对一交换,为的是防止一些不必要的牵扯,这种牵扯很少发生, 但做了很多期节目的团队却想得非常周全。
林文妮是穿着家中最好的一套衣服上的飞机, 7成新的棉袄,半旧的单鞋, 婆婆亲手织的毛线帽。坐在飞机上不敢动一下,飞机飞行时,看着窗口的蓝天,瞪圆了眼睛,却一声都不吭, 没有半点小孩子的咋呼。
工作人员举着摄像头拍摄她的所有反应。
飞机落地在a市,1月的a市,平均气温在零下,机场室内温暖如春,到了室外就得全副武装。这几天刚好又遇到降温,街头行人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羽绒服、雪地靴、围巾、帽子……
林文妮的交换家庭是a市的一个中产家庭,爸爸是高校老师,妈妈是企业中层,今天来接孩子的就是这个家庭的妈妈杨慧。
林文妮一走出来,杨慧就认出了她,不为别的,在一群着装精致保暖的成年人里,戴着毛线帽,穿得单薄又“土气”的孩子只此一个。
工作人员牵着林文妮走到杨慧面前,对林文妮说:“文妮,这就是你未来一个月的寄宿妈妈了。”
杨慧笑着和林文妮打招呼:“你可以叫我杨妈妈,杨阿姨都行。”说完,摸了摸孩子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她的单鞋,对她说,“南边气温高,a市最近降温很厉害,下了好几场大雪,文妮的衣服肯定不够暖,我们先回家,明天去商场看看羽绒服。”
林文妮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个特别精致漂亮的阿姨,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等到她说完了一串的安排,这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杨妈妈。”
杨慧一下子就笑了,牵着她往外走,出机场前,她脱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孩子身上,搂着人快速上了自己的车。
林文妮落地a市时,从各个方向来到c市的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坐上了前往县城的车,到了县城又坐上了去郊区的车……然后一路有人中途到站,工作人员带着人一批批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十四岁的男孩,看着窗外除了大山还是大山的景,面露绝望。
“还要多久?”他问了工作人员不下十遍。
工作人员的回复永远都是:“快了。”
男孩叫茅文睿,南方一线城市b市人,父母离异,爸爸开了一个中小型公司,家境富裕。他出行向来都是用最舒服的方式,去农村也是去的度假农家乐。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种充满汽油味的客车里,在群山之中一圈一圈地绕,仿佛怎么都到不了目的地。
他问摄像师:“我要待多久?”
摄像师说:“出发前说好的,开学前三天结束。”
茅文睿的整张脸都挂了下来,将自己摔在椅背上,一拉帽子,盖住了整张脸,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些小孩子都娇气,工作人员除了拍摄,非必要并不打算和他沟通,更没有哄他们的打算,反而要记录下他们从物质丰富的生活进入贫困幻境,会做出什么样的剧烈反应。
冬天日短,早早天就黑了。孩子们在家,老人家做饭很早,睡得也很早。林笑吃完晚饭,准备关上各处大门回房间陪林澄看电视时,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林澄人小灵活,呲溜就钻了出来,好奇地跑出去看热闹。
婆婆在屋里骂,说他大冷天还往外跑,小小年纪那么爱看东家长西家短。
林笑大概猜到应该是城里孩子来了,因为林文妮已经走了。这个点,村里不会有第二件值得热闹的事情了。
“婆婆你先看电视,我去把他带回来。”
婆婆应了一声,嘱咐:“穿好衣服去,别冻伤寒了。”
林笑穿上了棉袄,裹上围巾,又给小孩拿了围巾,合上门走出去。
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一片亮光,不少村民围在路两边看热闹。老人家睡得早,但是中青年这时候正好在家无事闲聊天,听到动静全出来了。
如今天已经黑了,节目组全程摄像,为了照明,他们打开了摄像大灯,所以一下子这条土路上灯火通明。林笑还没找到林澄,就看到一个高个男孩戴着棒球帽,背着一个大背包,从头到尾一身黑,在三四个工作人员的围绕中,头也不抬地往前走,仿佛这些围着他拍拍拍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步伐走得气冲冲的,显然心情很不好。
林笑看了一眼,在人群堆里四处扫视,很快发现了仗着人小挤到最前面的林澄。她喊了几声“婶婶、伯伯”,争取出一条道到了他身边。
摊开围巾一把将他的脑袋裹住,轻扯他冻得冰冷发红的耳朵:“不穿暖就跑出来,明天让你和苦药汁子!”
林澄大半脑袋被围裙围住,勉强露出一双眼睛,闻声看过来,说话声在围巾里嗡嗡的:“姐!”然后说,“我不冷!你看好大的灯!”
林笑抓住他两只手,一摸,同样冰冷的,瞪他一眼:“还说不冷!再大的灯不就是个灯,赶紧回去,婆婆要骂人了。”
林澄嘟起嘴,眼睛也耷拉下来了,垂头丧气的:“再看一会儿嘛,拍电视呢!”
林笑拉着人往回走:“明天还能看,你再不走,真的要喝苦药了,而且生病了就不能出门玩,我们出去看热闹的时候你只能一个人在家睡觉。”
林澄上次发烧就是这样,没精打采地在床上躺了两天,退烧了才恢复活力下床。
他顿时不吭声了。
两人走了几步,依旧恋恋不舍的小孩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又问:“明天真的还会有?”
林笑斩钉截铁:“有!姐从不说假话。”
林澄顿时高兴了,顺从地跟着她往回走,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一蹦一跳的。
林笑对此并不阻拦,小孩子跑跑跳跳的,运动起来才不怕冷。
茅文睿头一次坐车坐得晕车,本就没吃什么的胃隐隐恶心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下了车,借着摄像大灯看到村里那些无比简陋甚至裸露着砖块的房屋,眼前一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另外两个去的村子也是这样的?”他不可置信地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差不多,这里是贫困县。”
茅文睿:“有必要搞这么极端?我就是来村里过个年而已。”
工作人员:“我们节目录制前,都是和你以及你的家长沟通过的。”
茅文睿语塞,他是听他爸说过,是个贫困村子,但包吃包住,不用上补习班、不用被人管东管西,农村孩子一个假期都是撒欢玩,这种日子不要太美好,他根本没把“贫困村子”四个字放在心上。
现在,刚下车,他就体会到什么是“贫困”了,他对自己即将要寄宿的家庭,充满了忐忑——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个破砖房。
林文妮家的确不是裸露着砖块的半成品,但是她家小,男孩女孩各一间房,都是集体“宿舍”。
茅文睿走了半天走近家门,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不行!我要一个单独的房间!”
林文妮的爷爷解释:“家里小,就这两间房。”
茅文睿看了一圈盯着他看的小孩,一个个脏兮兮的,他一想到要和他们睡一起,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抬手指指最小的一个小孩:“就她一个小女孩,一个人睡觉不安全,让他哥哥带着睡,或者爷爷奶奶你们自己照顾。”空出来的房间,自然是给他了。
这是林文妮的亲妹妹,比林澄小一岁,四岁孩子由哥哥或者老人带着睡,的确说得过去。
林文妮的爷爷奶奶看看孙女,觉得也行,但是他们收拾的房间是男孩那边的,两个房间,男孩那个更大,还有窗,所以他们才想让客人住这,女孩房间比较小,文妮的东西都没动过。
茅文睿却打死不要和这些人睡一起:“没事,明天再收拾,我先睡一觉,屋里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动。”
这穷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好让他动的?他不高兴地撇撇嘴。
节目组的人并不插话,下车之后,他们便彻底隐身,一切由着茅文睿自己处理决定。
折腾了一番,终于躺到了床上,茅文睿盖着比家里羽绒被重了仿佛几十斤的厚棉被,一边觉得喘不过气,一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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