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慧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震得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很久之后才微微回神,找到几丝神智:“你……你在说什么?”
六皇子认真神色,不再掩饰眼中的浓郁情意:“我一直有个想头, 想娶你为妻, 可这事于宗法皇家来说, 太难, 所以我也就那么想着, 念着,却不敢说。”
“那你如今怎么又说了?”云雅慧轻声问。
六皇子:“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云雅慧捏紧了袖口, 不敢与他对视。
六皇子:“你愿不愿意都没关系,我且做着, 等我成功了, 你我之间, 不是你配不配嫁给我, 而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到那时,你选什么,我都心中无憾。”
解决了外力阻碍, 他就能放心追求心悦之人,一步一步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总能成功的。
云雅慧却揶揄:“你做了这许多,我不愿意嫁你,你当真无憾?”
六皇子声音微微委屈, 故作坦然:“当然不会,我一日不见你,便觉得一日聊无趣味, 可你心里无我,我也只能独自难过,还能怎样。”
云雅慧偷眼去看他,就见他垂着头,一副委屈包的模样,这小模样,还真挺可怜。
她清清嗓子:“还能怎样?自然是找一个更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比我强的人太多了。”
六皇子听着这话头越来越像她不喜欢自己的拒绝之语,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心神:“你别说了!时日还早着呢,反正我现在做的事,于你总是好的,你就别拒绝了。”
云雅慧:“可成就不属于我一人,我独享盛名,心中有愧。”
六皇子听在耳中,觉得她是想拒绝自己,眼睛微红,低着头不让她看见:“这盛名送你我乐意,你不愿意也受着,此事不必再说!好了,我先回了,你也回去休息去吧!”
说着,匆匆转身往回走。
“诶——”云雅慧叫住他。
六皇子停下脚步,垂下的两肩挺了起来。
云雅慧:“走错了,这个方向是外院。”
六皇子背影一下
子佝偻了,气道:“我就是要去外院!”一甩袖子,大步往外院去。
云雅慧捂唇喷笑,在他走出十步后,提起裙子追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语气微嗔:“你生什么气?我话还没说完呢。”
六皇子只当她打算敞开来说出拒绝的话,心头又痛又乱,扯回袖子匆忙看了她一眼:“我有事要忙,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说着,脚步慌乱地又要走。
云雅慧这才看到他竟是红了眼睛,见他如此避之不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追了上去,这回,拉住了他的手臂:“你不听听我想说什么,就躲?”
六皇子别开头,用力抽手臂。
云雅慧发现,这人身体真的康健了,手心下的手臂变得健壮有力,不像病时,她轻轻一握就能把人控住。
一晃神,就被他挣脱了出去。
六皇子像被什么东西追着,脚步飞快往外走。
云雅慧气得跺脚,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你跑什么?”
六皇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云雅慧抱着他的手臂,轻声说:“你说话没头没尾的,随手往湖里扔下个大石头,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说完就跑,可想过我的感受?”
六皇子嗡声嗡气:“那我收回,我胡说的。”
云雅慧一拽他的手臂:“说的话还能收回?”
六皇子垂着脑袋,像只做错了事的大狗:“我真是胡说的……“
他只重复着自己是胡说的,语气却越来越难过。
云雅慧听得也难过起来,抬手往他脸颊一捏:“你胡说的?可我当真了,你说怎么办?”
“啊?……”六皇子呆住,红着眼睛半边腮帮子被扯扁,呆呆看过来。
云雅慧说:“两心相悦,有何艰难险阻都是携手共度;你倒有趣,一头热把障碍扫清了,没得到我回应岂不是白费功夫?你怎么这么傻呢?”
六皇子吸了吸鼻子:“你莫说了……我知道我傻……”
云雅慧松开他的腮帮子,轻轻揉了揉,揉得他两颊又热又烫:“是傻,傻透了,就算皇上同意了,到那时,我都不在了。”
六皇子瞪
大眼,急得一把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什么不在了?你要去哪?”
云雅慧停下手,任由他握着,看着他说:“我原本打算走呢,去哪都行,到处走走看看。”
六皇子急得不得了:“你怎么能走呢?你走了我……你娘你姐妹怎么办?”
云雅慧笑:“她们都定居下来了,一切安稳,又不是非我不可。”
六皇子更急了,却又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把人留下来。
云雅慧还是笑,一边笑一边目光带着嗔意:“所以你瞧,一头热地做事,是不是傻?”
六皇子紧紧抓着她的手:“你别走……”
云雅慧:“恩,不走了。”
六皇子:“你怎么能走呢,你答应我陪我……恩?——你不走了?”
云雅慧:“有人说要娶我做王妃,我觉得挺不错的。”
六皇子缓缓睁大了眼。
云雅慧抽手:“好了,你松手。”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快松手!”
“不……不松……你愿意做我的王妃是不是?”
云雅慧:“是,两年内,若我们能一起努力让皇上同意,我便嫁你,若不能,那便各自安好。”
六皇子坚定地说:“我会做到的!就算做不到,我终身不娶,只守着你。”
云雅慧:“你不娶,我可不一定不嫁。”
六皇子:“……那我也守着你……做……做你的兄长……”
有情人终成兄妹?
云雅慧觉得六皇子可能脑补了一出悲壮的爱情悲剧。
这天,云雅慧去找了赵仪。
“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对赵仪说,“我答应了王爷,陪他一起争取获得皇上的认可,嫁给他做他的王妃。”
赵仪面露诧异。
云雅慧自笑:“不怪你震惊,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决定充满了不理智,简直是为爱疯狂。”
赵仪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想了想说:“前有卖花女为后,今日云氏女做王妃有何不可?王爷是个性情中人,有世间男子少有的对女子的开阔胸襟,是个良人。只是这条路很难,你要做好最
坏的准备。”
云雅慧爽朗一笑:“我做好准备了,若是不成,不过是失败了一段感情,又不是大事,我不怕名声有碍,不怕外人眼光,有持身立命的本事,走到哪也不惧。”
是的,云雅慧不怕前路坎坷,因为她有依仗。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她自己。
女子面对一段鲜花与荆棘同在的爱情,要不要继续走下去?难以抉择的人都是无法承受失败后果的人,这样的爱情对她们而言,是赌博,不敢输不能输,只能赢。
原主的心态也是这样,所以她忘却了自我,只奔着“赢”努力,慢慢的,忘记了是为了赢而赢,还是为了爱情和更好的生活而去赢。
云雅慧却不是啊。
她不怕输赢,只在乎两人彼此的真心。爱情,对云雅慧而言,是美好的消费品,不是生存必需品。
赵仪看向云雅慧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世间女子或为规则所缚或被自己束缚,云雅慧这样的女子,是真正活得自由坦荡,活得潇洒自在。
她不服命,再难的境地也能顽强向上;她不惧权威,抱守初心始终如一;她不耽溺安逸,坚持学习强大自己。而越强大,越自由。
第二天,云雅慧起床打开门,看到六皇子大大的一张脸。
“慧娘!”叫她的声音情意绵绵又乐颠颠的。
云雅慧一个激灵:“大清早的,你这是干嘛?”
小桂子在边上说:“主子天没亮就起来了,都在门口站了两刻钟啦!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昨天回去就一直傻笑,半夜做梦还在笑,醒来就跑姐姐您这来,怎么劝都不听。”
六皇子屏蔽了小桂子的吐槽,只看着云雅慧问:“南湖的荷花正好,今日我们去游船赏荷如何?”
云雅慧明白了,心中泛甜,笑说:“好啊,等我用完早膳。”
六皇子恩恩点头:“我也没用,我们一起!你吃什么?今天早上有金丝卷,不过没你做的好吃。”
云雅慧:“那下次我做给你吃?”
六皇子:“不用,以后这些你喜欢做的时候做一做,平时不用忙,太辛苦了。”
小桂
子看着远去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抬头看了看东边升起的旭日:“我没病啊,太阳也是正常升起啊,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北边的干旱渐渐严重,南梁有官员特意上门拜访六皇子,建议下半年要做好灾民南下的准备。
六皇子头一回接触实务,有些茫然,但也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开始放下他的星空大地,认真研究治理封地的事务。
李佑堂告诉他们,李家北方的亲戚来信,北边粮价与日俱增,民心惶惶。
云雅慧建议六皇子检查各级官府粮仓,同时王府低调购粮。万一未来灾民南下,南方粮价受到影响,官府、王府可以调用官方粮食储备稳定市场民心。
景祥王府为可能到来的灾害繁忙起来时,皇帝的信来了。
不出意料,皇帝并不相信彗星76年回归一次的说法,或者说,他对于今年必然会有扫把星出现的预言非常愤怒,甚至第一次,斥责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
对于这本书,皇帝让儿子彻查作者“云山居士”到底是谁,劝诫儿子远离这等妖言惑众之人。
被亲爹大骂一通的六皇子摸摸鼻子,尴尬地看向云雅慧:“你放心,我猜到父皇会不信,所以当时没说‘云山居士’就是你。”
云雅慧问他:“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六皇子说:“一年过去了大半,彗星至今没出现,你的预言似乎已经失败了一半,但是越是这样,当彗星出现的时候,越能显示你的能耐。”
他站起身,拿着皇帝的信在屋里踱步,走了一圈,站定在云雅慧面前,胸有成竹:“父皇现在不屑一顾,但是北方旱灾越来越严重,彗星一来,有心人会将灾害与彗星联系在一起认为天降警示,届时,不是父皇倒霉就是太子哥哥倒霉,总有人会被牵连。你看史书,天象异变最能煽动人心。”
云雅慧问:“你想帮皇上解释这个天象,让世人无法以此为由攻讦皇上?”
六皇子点头:“等到事情发生了,父皇就知道这本书是多么有用了。”
云雅慧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做得更大一点。”
六皇子问:“怎么做得更大?”
云雅慧说:“皇上一人见证预言实现多没意思?让天下人见证这个预言才能名扬天下啊!到时候,无论谁想要以此攻讦皇上或者太子,也没了机会。”
六皇子激动地击掌:“对啊!”说着就转身往外走,“我这就让人去刊印这本书!”
云雅慧笑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喊了一声:“作者加上你的名字!”
皇帝不相信云雅慧的预言,还告诫儿子离此远一点,结果他的儿子搞了一出大的,不出一个月,关于彗星回归的消息传遍了江南。
一个月后,北边也有了这个消息。
云雅慧设计了整个宣传方案,宣传重点用的是特别吸引人眼球的“预言”,虽然整本书,这个预言只是结尾一句话而已。
无论古今,关于世界末日、天象灾害的预言都能达到指数级传播,云雅慧和六皇子这本书,借着最后一句预言,很快就卖断了货。
关于“信不信”这个话题,书生们能辩上几天几夜。因为这书中搜集的史料详实,而每一次彗星出现都对应了一些大事件,可以衍生出无数的话题。
讨论得越多,传播就越广。
两个月后,旱灾严重,皇帝正心烦,朝堂上传开了彗星预言。
皇帝听完大臣的禀报,气得吐血,因为这本书上多了一个作者,“长福居士”,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他那个不孝儿!
朝廷上,大多官员表面上都表示这书是妖言惑众——谁敢说相信?没看到皇上正为了旱灾不快?你能说,我相信在陛下英明治理下,今年扫把星还是会来?
六皇子又收到了他爹的信,这次被骂得更惨了,要不是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有过往的感情,他肯定直接下旨斥责。
当然,皇帝也警告这是最后一次,作为藩王,你再这样拎不清,朕就直接削了你的封地!
六皇子摸摸鼻子,无辜地看向云雅慧:“那我就专心治理南梁吧,正好卖书的钱又能买一批粮食药材。”
云雅慧摸摸他的脑袋:“我明天回家一趟,你注意休息。”
“啊……”六皇子失望长叹,又
勉强打起精神,“我让人准备东西,还有你的稿费我留下了一些,你带回去补贴家用。”
云雅慧拒绝:“不用了,我娘她们如今自给自足还能给两个妹妹攒嫁妆钱,这样正好,钱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六皇子不懂,但是他听云雅慧的话,没勉强。不过在云雅慧不知道的时候,这笔钱他还是攒下来了,打算以后单独给云雅慧,作为她的私房钱。
没几日,淮安王也来信了,两兄弟相处了那么久,淮安王也听说过六皇子研究彗星的事,不难想出这作者到底是谁。
六皇子没有隐瞒,直言彗星只是普通天象,今年必然会出现,还建议哥哥小心北方来的灾民,尽早准备安置之法。
淮安王本来没放在心上,正好那几天和王妃关系不错,与王妃聊了几句,没想到向来大大咧咧的王妃却上心了,催着他联系各级官员做好准备。让人惊讶的是,五大三粗只有一张脸好看的王妃,说起安置灾民之法却头头有道,还一度嫌弃淮安王只知道风花雪月,中看不中用。
自诩风流倜傥的淮安王:……
“我怎么没用了?”
两个儿子领着小妹妹一起嫌弃地看着父王:“父王打拳都打不过母妃!”
淮安王:……
“粗俗!——女儿啊,你不要学你母妃,你是个姑娘家,你看……你看……”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后院凋零竟然没几个像样的淑女,淮安王从犄角旮旯里找出记忆中的人影,“你看柳庶妃……”
“周珏!你对我女儿说什么?!”淮安王妃暴起。
淮安王慌忙拉着大儿子往外走:“我教文儿念书去。”
淮安王妃朝着他的背影踢了一脚:“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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