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爷就像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可达鸭……很有趣的是他本名方从心,据说还是和那位首辅大学士方从哲有亲。
当然了,那个方家是不认的,而事到如今,方师爷对他这个名字,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从心是福啊,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反正是对这个魔幻的世界绝望了,何以解忧,唯有躺平。
方师爷屁的不想,只是把消息递给晏子宾。
而得到消息的晏推官也彻底无语了。
这不合理啊,朱颐垣怎么看都是个君子,既然是君子,就该知恩图报,我敬你一尺,你该敬我一丈,明明我都给你那么大的好处了,怎么还咬着不放,这阴魂不散的,让我还怎么安心当官啊?
晏子宾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一封信,是朱颐垣写给他的。
“晏兄亲启:览图之后,颇为欣喜。发现清廷将粮草囤积在尼山脚下,此粮草关乎兖州等处,各路清军消耗。我将派遣一队人马,捣毁粮仓。晏兄可亲自率领一队人马过去,做驱逐义军,保护粮仓之举。此事之后,晏兄和因公高升,我也可以解除危难,化险为夷。还请吾兄尽快回府,时不我待。”
看完这封信,晏子宾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奶奶的,还有完没完了?
我是大清的官员,不是你朱颐垣的小跟班!
你要偷袭大清粮仓,捣毁粮食,这事情你去干,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这要是泄露出去,别说荣华富贵了,就连九族都保不住了,祖坟都让人刨了,老祖宗都要被挫骨扬灰……清廷的那帮鞑子,那才狠呢!
很显然,朱颐垣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晏子宾为了这条命,先是通贼,随后又诬告巡抚,他确实没有退路,一旦掀开,清廷不会饶了他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配合朱颐垣,演一出好戏,不但性命无忧,还能指日高升,何乐而不为。
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晏子宾就想通了。
回信飞速送到了朱颐垣的手里。
在回信里面,晏子宾仔仔细细讲解了尼山粮仓的情况,内部结构,驻防兵马,从哪里进攻比较容易,守军什么时候最松懈……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担心朱颐垣战败。
毕竟朱颐垣战败不战败,问题不大,最可怕的是消息泄露,他就活不了了。
甚至晏子宾还不想朱颐垣损失人马,最好也不要被清廷俘虏,不然他还是危险……黄培看完这封信之后,都哭了。
“朱佥事,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见得能这么细心啊!”
朱颐垣笑容不减,突然道:“黄公,你说早些年,辽东的边军和老奴之间,还有那些地方官和闯王之间,会不会有类似,甚至更离谱的事情?”
“这个……”黄培立刻哑口无言了。
不是会不会,而是一定有!
到了晚期的大明朝,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
不说别人,李成梁那一家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其实给野猪皮上太祖庙号,差了点意思,准确应该是高祖,毕竟真正开基立业的太祖,是人家李成梁……
到了现在,情况也变得简单起来。
总督马光辉驻兵藤县,佟养量从沂州出兵,他们仰赖的军粮,都是尼山粮仓出的。
而起其中一大部分,又是孔家人,搜刮家底儿,甚至出钱购买,孝敬大清主子的。
捣毁尼山粮仓,不光能解朱颐垣的困局,还能顺道打击孔府,简直一举多得。
不过即便有晏子宾献图献策,胜算极大,朱颐垣也不敢大意。
经过一番商讨,此次依旧由朱颐垣领兵,一共率领两个千户出发,汇合泗水的谭德玉,共计四个千户,执行这一次作战任务。
至于沂水这边,则是由赵应元负责,尤其是要注意佟养量的动向,一旦他来进犯,就要赵应元想办法固守待援。
商量妥当之后,朱颐垣就出发了。
随着朱颐垣出发的不光有将士,还包括几个文人,其中就有顾炎武和王钰等人。
不出意外,王钰是要在军中宣导军纪,教育将士的。
倒是顾炎武,朱颐垣是希望他弄专心文字,替他多写点文章,多拉拢一些人才。但是顾炎武却不愿意坐而论道,他坚决随军出征,而且还给自己弄了身甲胄,又配上了一柄长剑,看起来真有点尚武精神。
朱颐垣对这位的敬重又加强了几分。以顾炎武的学识,如果能稍微接受一些后世的理念,重新整理经典,综合百家之说,推陈出新,绝对可以在思想领域有所突破。
如果能建立起一套新的学说,对朱颐垣的助力,简直难以估量。
这一次朱颐垣从沂水到蒙阴,又翻越蒙山,到了毛阳镇。
故地重游,这些日子可了不得,毛阳镇的百姓已经组织起两百多名民兵乡勇。
“欢迎朱佥事回来,恭喜朱佥事大获全胜。”
乡亲们的热情,让朱颐垣颇为感动。
“多谢乡亲们,是大家伙的帮助,我们才能顺利进军,旗开得胜。百姓是水,我们是鱼。不论走到哪里,鱼离了水,可都是活不长的。”
朱颐垣以鱼水比喻军民之情,赢得了百姓热烈鼓掌,大家伙投军的热情更加高涨。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来了。
“朱家哥哥,小弟王俊久仰大名,特来拜见。”
说话的是个红脸的大胡子,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名叫王俊,他还有个绰号,叫九山王。
所谓九山是指他占据的大苍山、小苍山等九座山头,大致分布在费县、藤县、峄县等鲁南地区。
王俊盘踞九山,也和榆园义军多有联络。
前些日子抵制孔家田租,王俊也出过手。
双方虽然没有见面,但也是老朋友了。
王俊冲着威武雄壮的谭德玉躬身,“朱家哥哥,一向可好?”
谭德玉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我叫谭德玉,这位才是我们佥事。”
王俊顿时一愣,认错人了?
再看朱颐垣,发现他年纪轻轻,可能连二十都没到。
“朱佥事,你,你真是少年英雄,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俺王俊服了。”这位深深赞叹。
朱颐垣笑着点头,历史上王俊虽然人马不多,但坚持战斗,尽力配合榆园义军,双方和清廷周旋了七八年之久。
绝对是一条好汉子。
“九山王的大名,我也十分仰慕,你在崇祯十五年,南下台儿庄,抢劫漕粮船只,当时整个山东都震动了,我那时候还小,倒也听家里说过。”
王俊微微一怔,苦笑道:“我那时候不懂事,跟大明朝廷作对,现在我还改好了,愿意辅佐大明,和清狗鞑子斗到底!”
“不!”朱颐垣用力摇头,“王老哥,你这话就错了。”
“错了?”
朱颐垣道:“王老哥,当初大明朝昏聩无能,官逼民反,你揭竿而起,抢粮草财物,接济老百姓,是义举,是英雄所为。”
“是吗?”王俊傻了,“那,那我现在又站在大明这边……这算什么?”
朱颐垣笑道:“大明在日,王老哥为了百姓,如今清廷入关,残忍暴虐,杀戮成性。老兄顺应大局,举兵抗清,也是为了父老乡亲。这些年来,王老哥都没有改变初心,一身侠义本色,小弟着实佩服。”
王俊愣了片刻,突然一抱拳,“朱公子,就冲你这句话,俺姓王的愿意跟你干了,我手下的几千弟兄,也都听你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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