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不降的宣誓,点燃了全场的情绪,尤其是那些百姓,好容易收获都归了自己,也拥有了土地,投降之后,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没体会过吃饱的滋味,还能忍受饥饿的摧残,可一旦尝到了,就是宁死也不愿意放弃。
既然如此,就只有拼到底了。
朱颐垣眼见的民心可用,大为振奋,话题也自然而然引到了下一项,“我们不愿意投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胜利,要么死亡!死亡不属于山东军民!!”
朱颐垣语气突然激昂起来,仿佛得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一般。
“江阴军民的英勇,振奋着我们。但也提醒我们,哪怕上下一心,人人愿意死战。仅凭着孤城一座,硬拼到底,也不是清廷的对手。要想胜利,我们就需要更加灵活的战术。这一点我很早就提到过,现在可以展开讲讲了。”
“首先,我们要在各个村镇建立民兵,把乡亲百姓保护起来。如果小股清军来了,我们就断然消灭。如果是大举进犯,我们需要保护百姓,妥善撤离,和清军周旋,消耗他们的兵马钱粮。利用一切手段,打击清军。”
“当然了,清军也不会客气,他们能干出屠村屠城,驱逐百姓的事情,也必然会破坏我们的家园,烧毁我们的粮食,掠夺我们的人口……总而言之,我们会面临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我的对策就是抓紧时间,强大自我,壮大实力,光是三县之地,还远远不够,如果能趁机攻取蒙阴、沂水、沂州,进军鲁南,甚至把海州拿下来,我们的整盘棋局就活了。”
“我们要清楚,清军确实很强大,野战无敌。但我们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和他们硬碰硬?没有道理啊,只要我们能占据十几个县,有了广阔的地盘,他们打进来,我们可以避其锋芒,诱敌深入,然后出兵痛击。也可以主动发起攻击,袭击清军薄弱的地方,总而言之,只要我们掌握了主动权,就绝对能发展壮大。”
“最最关键,是不要被清廷铺天盖地的气势吓倒。他们拥有的八旗也不过区区十万人,至于那些背弃祖宗,屈膝投敌的汉奸国贼,虽然数量众多,到底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朱颐垣的这一番讲话,彻底巩固了人心,几乎所有人都频频点头。
随后朱颐垣趁热打铁,“将士们,乡亲们,说了这么多,到了关键的时候,我打算设立五个千户,作为我们的常备兵马,保护乡土,抗击清军。”
道理讲清楚了,就该轮到人事安排了。
“那个……老爹,您看当初拥立您当山东都指挥使,现在已经换了中华山东都司,您老准备?”
“继续干!”老爹朱观煜干脆答道:“反正我万事不会,只能当这个都指挥使了。就算清狗想杀人,也从我开始!”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逗笑了。
其实朱老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他帮着烧火熬粥,在青石集的乡亲中间,还包括那些逃难的流民,都对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叔,颇有好感。
朱颐垣虽然是实际的头儿,但他年纪还小,有个老朱在前面顶着,至少迎来送往,礼节上的事情,还能甩给他。
因此众人一致同意,朱观煜担任都指挥使。
但是接下来就有意思了,按照明制,都指挥使下面设同知、佥事,这都是武将编制,治下负责练兵、屯田事宜。
放在朱颐垣这边,可就不行了,因为很明显,他们还要负责均田、收税、宣传动员百姓,文治的内容,非常多。
而且朱颐垣也不可能再设立一套知府知县的体系,战争时期,就必须以都司统领一切。
只是在都司内部,不能都是武将。
因此朱颐垣道:“目下由我出任都指挥使佥事,负责具体政务。设立经历司,由宋琏负责文书往来,设立断事司,由张霖负责处理日常事务,设立司狱司,由蒋琦负责,主管刑名案件。”
所谓经历司、断事司、司狱司,都是原来都司下面的属官,地位不高。
但是到了朱颐垣这里,这三人就成了辅佐他的左膀右臂,地盘之中的公文,庶政,刑狱,全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宋琏出身名门,吃过见过,尚且能够把持得住。而张霖和蒋琦两个人,已经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
尤其是张霖,更是双拳紧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赌对了!
他真的赌对了。
从一个小秀才,转眼管理三县政务,当真是一步登天。
蒋琦就更不用说了,他比张霖还不如,当初就因为晚剃了几天头,被徒弟陷害,几乎丢了性命。
此时却能负责好几个县的邢狱,他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朱颐垣磕头谢恩。
安排了这三个人,朱颐垣到了谭七爷面前,笑道:“政务这边是我们的事,练兵就要劳烦你了。还请七爷担任左军指挥使吧!”
谭老七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朱公子,我?”
朱颐垣摆手,“不要叫我公子了,以前是没有正式职务,你就叫我朱佥事就行。”
谭七爷感慨道:“那……朱佥事也别叫什么七爷,谭老七有个大号,叫谭德玉,后来人们都说我一个大老粗,又是德、又是玉的,也不合适。渐渐的就把这个大号忘了,从今往后,可不许再叫我谭老七,要称呼谭德玉,谭指挥使。”
刘保忍不住大笑,“好,我们听七爷的。”
罗毅也跟着起哄,“七爷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谭七爷气得把眼珠子一瞪,“你们俩再敢废话,我按照军法,剥了你们的皮。”
刘保笑嘻嘻道:“别啊,你才是左军指挥使,万一我是右军指挥使,咱不就平起平坐了。”
谭老七笑了一声,“你还真会做梦,右军指挥使是谢迁的,对吧?”
朱颐垣道:“当初谢迁拥立我父担任都指挥使,如今他愿意和我们一起抗清,理所当然有他的位置。”
刘保等人也就是开个玩笑,听到了谢迁二字,也都老实了,别管谢迁如何,人家确实有这个地位。
朱颐垣随后又点了刘保、罗毅、黄英、郑浩(赛花荣)四个人千户,至于剩下的一个名额,大家心里有数,却是没有说出来。
这些任命,都在乡亲们的一致掌声中通过。
昔日的草台班子,终于有点正规军的气象了。
时间也不早了,在有事情,只能明天谈。
朱颐垣往外走,突然发现了人群边缘的方师爷,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跟我过来。”
方师爷大惊,自己都躲到了一边,怎么还被看见了?
无可奈何,只能跟着。
这个姓朱的新官上任,不会拿我开刀吧?
方师爷摸着自己的脑壳,惴惴不安。
等到了住处,朱颐垣才道:“是这样的,小宋先生是都司的经历。我身边缺个私人的录事文书,你愿不愿意?”
“愿意!”
方师爷一口答应,还有这好事?
“我一百个愿意,我就是干这个的……朱公子,实不相瞒,我这人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五行,晓阴阳,未出茅庐,我就知道,这辈子一定要辅佐明君圣主……”
朱颐垣直接摆手,“方师爷,我想打听下,你说那些当官的,在收税的时候,都是怎么捞钱的?”
“哎呦!”
方师爷笑了,心中暗道:“我就说吗,这个朱颐垣明面上义正词严,正人君子。但试问哪个当官的不爱财啊!这不,他也不例外。”
“朱公子,捞钱的小窍门可太多了,比如明着装五斗米,实际上七斗也装不满。还有,好的稻谷说成不好的,装满的斗踢一脚,立刻就撒出来不少……还有折银子,收耗粮,鼠雀粮,总之这手段可多了。”
朱颐垣点头,“很好,都写下来。”
方师爷连连答应,挖空心思,写了足足二三十条捞钱小技巧,他还跟朱颐垣感叹,“莱芜还是太小了,我又担心老百姓不答应,还有好些主意没拿出来。”
那语气就是在说,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
朱颐垣看了很满意,“你额外抄录十份,明天早上都贴出去,告诉各个村子,有这种情况,立刻上告!我先去睡了。”
方师爷看着朱颐垣的背影,顿时呆住了,气得切齿咬牙,你怎么比晏子宾还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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