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帜在寒风中飘扬,马蹄声杂沓轰鸣。
两万多后金军沿着大路,逶迤向前,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向着右屯卫城扑奔而来。
大贝勒代善虽然失去了太子之位,可还是四大贝勒之首,掌管正红、镶红二旗。儿子岳讬、硕讬、萨哈廉,以及侄子杜度,也是彪悍异常,诸贝勒中实力最强。
二贝勒阿敏,努尔哈赤弟舒尔哈齐的次子,也就是老奴的侄儿,战功卓著,镶蓝旗主,有弟弟斋桑古和济尔哈朗相助,势力也是不小。
但很显然,阿敏一个侄子的身份,老奴之后的继承人肯定没他的份儿。而他看好实力最强的大贝勒代善,与代善关系甚睦。
嘴里喷出浓重的白雾,阿敏看着远方逐渐显现的右屯卫城,笑着对代善说道:“皇太极所献计策听着是那么回事儿,可却忽略了王化贞这个胆小鬼的懦弱。”
代善嘿然一笑,说道:“广宁城按兵不动,早在某预料之中。就是给王化贞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派兵出城,只会做缩头乌龟。”
“大贝勒所料不差。”阿敏点了点头,说道:“饶我们缓慢行军,诱敌不成,倒给了周边堡寨的明军损毁物资,仓惶而逃的机会。”
后金军所过之处,堡寨已被尽数弃守,粮草物资或被搬走,或被烧毁,让阿敏十分不爽,将情绪发泄到献计的皇太极身上。
“据情报,右屯卫城有粮豆数十万石,明军搬之不及。只要不毁弃……”代善捋着胡子,话突然停住,目视远方,口中发出了惊咦之声。
阿敏赶忙注目观瞧,却见远处的右屯卫城如同披着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光亮。离得越近,越是有炫目的感觉。
“冰,城墙上是冰。”代善眯着眼睛,终于是得出了判断。
阿敏笑了起来,说道:“大贝勒不必担心了,右屯卫城未被毁弃,屯粮应是还在城中。”
代善哈哈笑着颌首,扬鞭一指,“凝冰固城,自作聪明之小伎耳,焉能阻我八旗猛士?”
驾!代善马鞭一甩,加快速度向前驰去,似乎挺急切地想抵近看看这座亮晶晶的冰城。
……
马蹄声杂沓,由远而近,在京师的街道上掀起了一股扑面的寒风,打碎了深夜的宁静。
十几个精壮的东厂番子,护卫着厂督魏忠贤,策马奔驰,在贡院门前勒马驻足。
在会试期间,实行锁院制,也就是封闭贡院,谁也不得进出。不仅是举子,包括考官在内,也不得回家。
东厂番子出示了一道手谕,贡院门前的守卫才让开,将大门开了仅容一个走过的缝子。
“守在门口,没有杂家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魏忠贤身材高大,穿着官服,已不再是宫中点头哈腰的奴才相儿,挺胸昂头,出口下令,倒是显出了几分气势。
几个东厂番子立时遵令,分出数人手按刀把守在贡院门口,忠尽职守。
公堂内的袁可立、徐光启等考官,已经得到了通报,起身迎到堂下。
魏大爷虽然身为东厂厂督,但却并没有被袁可立等人太过看重。他们迎的不是魏大爷,而是魏大爷送来的圣上的策问试题。
“袁大人,徐大人,还有各位大人,为国选才,实是劳苦功高,圣上命杂家前来办差,顺便也慰问诸位大人了”
说着,魏大爷一摆手,几个东厂番子上前把手中食盒放下。
魏大爷亲自上手,把一个稍微特别的食盒拎起,满脸都是羡慕的神情,笑着说道:“这是圣上特意赐给袁大人和徐大人的羹汤,还嘱咐两位大人趁热喝才养身呢!”
“臣等谢陛下隆恩!”袁可立和徐光启施礼谢恩,接过放到一边。
魏大爷一点也没摆架子,笑容和熙,言语谦和,和几位考官客套了几句,才干咳一声,取出了密封黄绫,朗声道:“万岁亲出策问试题在此,口谕主考副主考不必跪接。”
袁可立和徐光启赶忙躬身施礼,口称“皇恩浩荡”,接过密封黄绫。
“万岁对袁大人、徐大人的圣眷,真是没说的。”魏大爷羡慕地直啧嘴,笑得也满真诚,“杂家这便回去复命,就不打扰诸位大人了。”
“魏公公辛苦。”众人拱手,目送魏大爷转身离去。
魏大爷一路赶回皇宫,通禀之后被引到乾清宫。
“哟,这不是厂督魏公公嘛?”王体乾脸上透着那么亲热,迎上来施礼,“可是好久不见了,魏公公是愈发威武不凡啦!”
“王公公过奖。”魏大爷的礼数更周到,在外面昂首挺胸,可一进宫便凭空矮了半截似的,笑得那么讨喜,“以后还望王公公在圣上面前,多为某美言哪!”
说着,魏公公不留痕迹地塞给王体乾一个小金铤。
王体乾只用手一摸,便知是何物,脸上神色不变,笑道:“都在宫中当差,魏公公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魏公公向着殿内瞅了一眼,“圣上可方便?”
“杂家去瞅瞅。”王体乾很有些优越感,想见圣上就得通过他,甭管你多大的官儿。
“有劳王公公了。”魏大爷躬身拱手,感激万分的模样。
殿内灯火明亮,朱由校已经看完奏折,正听刘若愚在念诵《纪效新书》,顺便也等魏忠狗来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