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好奇接过书。
朱瞻墉没用后世那些专有名词,那些专有名词解释又用到另一个专有名词,朱棣绝对不可能看懂。
经论第一篇乃买伞。
天降下大雨,被困于小镇街市之妇人无奈买了柄伞,可所支超出家中用度,于是从口粮中扣除这部分钱银,这样百姓不在少数,于是镇上米肆所卖米变少,眼看新米变成下贱的旧米,又苦于要交租金,掌柜无奈将新米降价。
朱棣看完觉着有趣,区区一柄伞竟然影响了粮价,脑海中从未被开发的区域,似乎有一束光照进来。
显然。
朱棣没想过把经济纳入文献大成中,他对经济了解甚少,可朱瞻墉觉得,经济之重要程度,甚至不下于农事。
于是,主动把它加了上去。
未用自成体系之专业术语,而是如典故大道至简,利于传播与勾起人兴趣,如若不然就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至于将它们补充成体系,那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总会有奇奇怪怪之人感兴趣。
“此书暂不编撰,朕拿回去瞧几天。”
朱棣将书递给身后太监。
一个决策竟无形中演变如此多变化,他对这玄之又玄之事感兴致,许多经籍也寻不出此等道理。
这也是朱瞻墉所编就奇怪了。
朱棣露出审问靖难犯人的神态,仿佛眼前之人与他无血缘关系般,语气冷冽道:“都写完了吗?”
“俱都在这里了。”
朱瞻墉还以为要问如何编出来的,原来是嫌这书太薄不够他读,其实没写完,凭他也写不完。
朱棣眸中难掩失望,转而说道:“如此啊,罢了。”
他相信,凭朱瞻墉年纪全知全能乃天方夜谭,不必多问,大抵也是坊间观察得来,心念回转,他决定设经济吏的官职,观察坊间这等买卖奇事,编撰成书送入宫中。
“陛下,先秦百家经籍和诗词汇编,还没有适合的总修官,满朝文武,只有解公能担任了。”
朱瞻墉想把解缙捞出来。
朱棣笑容只持续片刻,很快便消散了,显然不想轻易饶恕解缙:
“解缙所犯之事,并不简单,农桑之事,编修得不错,朕赐你一本亲自注解的左传,好好读书吧。”
说完,一言不发地走了。
朱瞻墉看着朱棣这样离开,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拱火,此人是汉王,他揭举了对方大员陈瑛,礼尚往来很好理解。
都察院吴中应该知道,虽然不可能让那人精捞人,却能打听消息。
来到都察院。
朱瞻墉直接问:“赵王要来京城了?”
“殿下你都晓得了?”吴中面色有些复杂道:“赵王一直据守北平府,北平府政务皆由他过目,也该赴京述职了。”
对于赵王,朱瞻墉印象中,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朱瞻墉不兜圈子:“解缙如何?”
“大学士李至刚上弹章弹劾解公,就算修成文献大成,陛下也不会宽恕解公,说也无用。”吴中面色隐晦。
“李至刚?”
“他与解公担任乡试读卷官,弹劾解公徇带私情,多取南人。”
朱瞻墉总算抓住事情的眉目了。
吴中身为都察院代理一把手,果然知晓内情,说不定此事就是他在查,答案就是李至刚上那封弹章。
“给本殿说说,那封弹章。”
吴中面色微变,陛下命他暗地彻查,谁都不知道,提前告诉朱瞻墉就是泄露消息。
谁是大王,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谁与殿下说的,此事不归本官督办,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哦?那我去问瞻基兄长,他成日跟在皇爷爷身边,肯定知道谁督办。”
“等等!”
老滑头吴中终于缴械投降,太子敦厚老实,可他这两個儿子属实狡猾聪慧,都不是好人,不论这两谁当皇帝,都够他喝一壶的。
吴中皱着眉,问:“殿下想援救解缙?”
“吴公想知道?”
“不必,甚么都不必告诉下官,下官甚么都不想知道,李至刚这个人,下官也不喜欢。”
朱瞻墉意识到老滑头在绕话题:“说那封弹章。”
吴中见左近无人:“解缙早年与李至刚,任京城乡试官,李至刚弹劾他,给吉安府考生舞弊,取用多名吉安考生。”
朱瞻墉坐了下来:“结果呢?”
“李至刚此人,是個阿谀谄媚的小人,乡试徇私之事,下官查清了,礼部和工部几十位主事,重新查阅卷子,未发现舞弊痕迹,都是寻常录取。”
吴中没给他看任何凭证,告诉他已是天大人情。
不过。
解缙根结不在于此,而是卷入汉王和太子之事,赵王又要赶来京城,在他看来,太子刚在京城站稳脚跟,朱瞻墉插手并不理智。
然而,朱瞻墉并不这么想,汉王干掉解缙,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换句话说,只要汉王干不掉解缙,目标就不会是他。
而且赵王来京城,这并不在预料之中,解缙捞出来还能挡挡。
是那些武勋子弟报答他的时候了。
听吴中说,李至刚的丈人喜欢掳掠民女,这年头,再正常不过,李至刚常常替他摆平此事,若闹到朝廷上,那封弹章就站不住脚。
“殿下啊,何时狩猎?”张輗几个家伙,瞧见朱瞻墉双眼清澈发亮。
朱瞻墉神色之认真,对这群家伙简单吩咐:“你们打听李大学士的泰山,找个民女,让他带回家中,事情办完就去狩猎。”
等到了申时,朱瞻墉就收到消息,他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接下来。
朱瞻墉来到华盖殿觐见朱棣,见完之后解缙应该就能放出来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宦官宫娥都噤若寒蝉,仿佛大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看见吴中,他瞬间便明白了。
应是看了都察院的疏奏,知晓解缙被诬告之事。
“皇爷爷,左春坊李大学士纵容丈人犯科,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我们先生?”朱瞻墉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你怎知道?”
“昨日,宁阳伯的儿子陈昭,在街上瞧见有一士绅,要强抢民女为妾,便打了那人一顿,官府非但没颂扬,还将陈昭关进了大牢。”
朱棣的脸色很难看。
他原本津津有味阅着经济之书,两件事令他兴致全无。
他厌恶的,就是这样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与朱元璋的严苛程度如出一辙。
吴中躬身作揖:“臣听此事不止一次,那士绅叫陈谚,乃是李至刚小妾的亲父,狱中还关押着被冤枉的人。”
朱棣怒火已经燃烧到临界值,先是大胆欺弄朕,又纵容亲戚在京城作奸犯科,这李至刚真是胆大包天不怕死啊。
“将他下狱审问罢。”
欺君,没什么可审的。
吴中急忙领旨。
“那解公?”朱瞻墉问。
“命锦衣卫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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