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早知自己跟沈雨燃没有可能,只是心中不曾放下。
他知道萧明彻如同昨日在悦宾楼那般故意刺他,偏这一招屡试不爽,他再度朝沈雨燃看去。
沈雨燃神情坦然地站在萧明彻,
萧明彻留意到云峥的眼神,神情微变,伸手揽住沈雨燃的腰。
感觉到萧明彻的手突然抚在腰间,沈雨燃横他一眼。
屋里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三个人在,沈雨燃当然不喜欢他这样做,却没有闪躲。
若是不叫云峥彻底死心,往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云峥看着萧明彻熟稔地抱她,也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斜睨着萧明彻。
虽是瞪他,却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并非真的动怒。
“告辞。”
云峥忍着身上和心中的两重难受,径直往外走去。
白驷识趣地朝萧明彻拱手一拜:“王爷,老夫告辞。”说完溜了。
等到看着云峥出了院子,沈雨燃才去掰萧明彻的手。
“你真没吃早膳?”
“嗯。”
“那你先去用膳。我跟温姑娘说几句话。”
头回当着外人的面拥她这么久,萧明彻多少有些舍不得她的纤腰,手指流连片刻后才依言离开。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雨燃转过身,略微窘迫地看向温漾:“叫温姑娘看笑话了。”
“怎么会?”温漾若有所思道,“宫里日日闹腾的那些才叫笑话,今日这些算什么,应要算的话,只能算,真情流露?”
“不是这样的。”沈雨燃脱口道。
“为何不是?”温漾抬眼看她,“王爷对姑娘,世子对姑娘,难道不是真情流露吗?”
她昨夜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此刻却是弄清楚了。
夜闯之人是镇北侯府世子,温漾记得皇帝对云峥的夸赞,说这云峥天纵英豪,武功盖世,颇有初代镇北侯的风范。
想起昨夜云峥摇摇晃晃说“我是云”的情景,温漾初时觉得好笑,却细思极恐。
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居然被逼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证明这别苑的布防严密,不输皇宫大内。
不但有武功高手,还有顶尖用毒高手。
怪不得沈雨燃让她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孙奇的人报复。
连云峥都闯不了,何况是其他人。
“我跟镇北侯的千金很要好,世子也对我多有照顾,帮过我许多忙……”
“沈姑娘不必对我解释,我不会乱想,更不会乱说。就算我想乱说,也没地方可说去。”
沈雨燃抿唇。
正如温漾所言,她隐姓埋名足不出户的,也不会影响云峥的名声,当此事没发生过就是了。
“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侍女来找我。”
温漾颔首。
沈雨燃道:“这屋子空得很,回头我让人给你买些话本子。”
她是官家小姐,定然是识字的。
“多谢。”
回了正院,沈雨燃见萧明彻命人重新摆了膳桌,正在用早膳。
别苑厨子是他精心挑选的江南师傅,早膳做得极为精细,粥、面、点心都有,他端着一碗鲜肉小云吞,精致小巧,一勺一个,咸鲜可口。
“云峥找你所为何事?”萧明彻放下碗勺,抬眉觑她。
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二人,沈雨燃听出了他语气中强压下的烦躁。
“不知道。”
沈雨燃刚才吃到一半被打断,闹了这么会儿又饿了,径直落座。
她拿起一个白生生的包子,咬一口,居然是芸豆肉丁馅的,肉香很足,又有芸豆解腻。
认真吃完包子,发现萧明彻在看她。
“我真是不知。”她无奈道。
萧明彻轻笑:“我没问这个,只是在欣赏你的吃相而已。”
能静静看着她吃包子,不失岁月温柔。
沈雨燃拿帕子擦手,低头道:“我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已经中毒晕过去了,就请白神医给他解毒,他服解药的时候你就来了。”
萧明彻冷冷“哼”了一声,重新吃起了云吞。
便宜这小子了。
早知如此该让白驷直接上剧毒,他夜闯沈雨燃的住处,死了也就死了。
沈雨燃看着萧明彻狠狠皱眉的模样,知道他还在为云峥的举动生气。
想着云峥前世的名声和功绩,沈雨燃不禁担心起来。
云峥是可以守土开疆、建功立业的人,倘若因为她影响了云峥的前程……
萧明彻吃完了云吞,端然坐着,静静打量着她。
“又在恼什么?”
沈雨燃的思绪被打断,见侍女端了水进来给他们洗手,便主动替萧明彻挽袖。
他人虽高大,露出的一截手臂细瘦好看。
“我在想,王爷胸襟宽广,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迁怒镇北侯府吧?”
“本王胸襟宽广?”
昨夜的事令人生气,但沈雨燃温柔的口吻对他来说十分受用。
“不是吗?”沈雨燃又拿起软巾替他擦手。
萧明彻没有直接回答,眉目沉静,缓缓道:“燃燃,你知道镇北侯府为什么百年来能一直掌握兵权,屹立不倒吗?”
“因为云氏家风严谨,对朝廷忠心不二?”
“可以这么说。”等到侍女把碗碟撤下去,重新上了茶水,萧明彻替沈雨燃倒上茶,“两年前的乱世,群雄逐鹿,跟随萧氏先祖征战天下的英雄豪杰很多,至今仍然兴盛的家族不超过五家。傅家算一个,但始终固掌兵权的,只有云家。”
“你从前可不乐意跟我说朝堂上的事。”
“想听吗?”
沈雨燃的确想听,朝堂博弈比什么秘闻流言都有意思多了。
“初代镇北侯极有远见,他不要金银封赏,自请为朝廷镇守最麻烦的北疆,抵御大漠的威胁,还留下祖训不让子孙参与朝廷纷争,云家只忠心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所以?”
“云侯也好,云峥也罢,我曾试着拉拢过,他们态度恭敬,却不亲近。”萧明彻继续道,“他们对静王和梁王也是如此,对我而言,只要云家继续保持中立,我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沈雨燃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云家世代为朝廷镇守北疆,为何世子却没有回北疆,而是在兵部领着其他军务呢?”
“你想赶他走?”萧明彻挑眉。
“我在认真问你。”
萧明彻觑着她的眉眼,能这样近在咫尺与她说话,他自然也认真。
“他不是云侯的亲儿子,之前在军中立下的功劳,朝廷都是听云侯奏报,父皇特意让兵部给他安排差事,就是为了试试他的真本事。”
“陛下现在应该打消了顾虑。”
“是啊,是时候把他撵出京城了。”
云峥是镇北侯世子,承袭镇北侯衣钵的人,的确该回北疆。
见沈雨燃神情平静,萧明彻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比起傅温书,他更忌惮云峥。
傅温书行事会有顾虑,有会考量,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但云峥……
某种程度上,萧明彻有些庆幸沈雨燃心动过的人,是傅温书,而不是云峥。
如果她对云峥有哪怕分毫的情意,云峥早已带着她远走北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