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沿着运河一路往南行。
沈雨燃坐在船舱里,望着两岸不停往后移动的景色,静静发着呆。
她的命运是从乘船北上开始发生变化,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坐船往南行了。
算起来离京已有十余日,距离京城足有百里之远。
这五天的时间里,沈雨燃换了三次马车,又换了两次船,最终改易成书生打扮,上了这艘前往扬州的商船。
萧明彻应该已经察觉她的消失。
只希望他不要为难紫玉才好。
沈雨燃摇了摇头,努力将过往的一切抛到脑后。
都已经走出这一步,便不能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姑娘,”一身长随打扮的灵凡推开舱门,呈上了一碟切好的雪梨。
船上蔬果不易得,这个雪梨还是灵凡使银子问船家要的。
沈雨燃让灵凡坐下一起吃。
“咱们要一直坐到扬州吗?”
沈雨燃点头。
灵凡道:“还以为姑娘不想回家乡呢。”
她当然不想回家乡。
去扬州不过是临时起意。
扬州是江南最大的码头,她和灵凡在小渡口上船下船,着实有些惹眼,恐怕萧明彻的人稍一打听就能问出来。
“等下商船还会靠岸,姑娘要下船去走走吗?”
沈雨燃摇了摇头。
虽然她穿着儒生衣裳,可她的易容术并不怎么高超,出去晃悠多了,只怕露出马脚,还是越少露面越好。
没多时,商船停到了岸边。
这里是一个小镇,船工要上岸补给,许多晕船的人也会去岸上走走站站。
看着外头人多,沈雨燃关上了窗户。
约莫停靠了半个时辰,商船再次动了起来。
“姑娘,我去取午膳。”
沈雨燃点头。
她重新打开窗户,等着灵凡取膳食回来。
没多一会儿,外头有人叩门。
想是灵凡回来了,沈雨燃起身过去开门。
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沈雨燃惊讶之下,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东西捂住了沈雨燃的口鼻。
好香。
香到令她无法呼吸。
失去知觉之前,她看到灵凡手持短刃朝这边扑了过来。
逃命去吧,别管她了。
沈雨燃想开口,然而周身力气转瞬即无,眼前一片黑暗。
……
睁开眼睛的时候,沈雨燃只觉得头疼无比。
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过一般,七零八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难受。
好渴,也好饿。
沈雨燃稍稍动了一下,感觉自己躺在一座宽大柔软的榻上。
她竭力睁开眼睛,看到帐子顶上绣着繁复的菊纹。
是什么地方?
昏迷前的情景映入脑海,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想知道灵凡是否安全。
这里是萧明彻从前养伤的别苑吗?
沈雨燃竭尽全力想坐起身,然而四肢实在乏力,身体刚刚离开床榻,又沉沉砸了下去。
帐子外似乎坐着个人。
听到她的动静,那人起身走了过来,隔着帐子打量着她。
沈雨燃望向那道高大的影子,心中遽然一沉。
“小嫂嫂,你可终于醒了。”
她曾预想过逃跑失败的后果,是被萧明彻抓回去,然后囚禁起来,承受他的愤怒和羞辱。
但眼前的结果,显然比预想的更坏。
她落到静王手中了。
“头是不是很痛?”静王抬手拉起帐子,坐到了沈雨燃的身边。
他脸上挂着笑意,语气也如从前一般轻柔,然而那双眸子里渗出来的意味,让沈雨燃不寒而栗。
“怎么这副表情?见到本王,你不开心吗?你瞧瞧你,邋里邋遢的,哪里还有在东宫时半分风采?”
静王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为沈雨燃整理头发。
“别碰我。”沈雨燃想躲,身上却没有力气。
“萧明彻碰得,本王碰不得?哼,”静王丝毫不在意沈雨燃的反应,用手指替她梳理着头发,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嗯,顺眼多了,不过,你这身上可不好闻啊,还是洗洗,咱们再好好叙旧。”
洗?
沈雨燃浑身僵硬。
就在这时候,静王站了起身,走上来两个丫鬟,将沈雨燃扶了出去。
这里似乎是一处布置得奢侈华丽的密室。
锦绣帐幔,熏香玉鼎,入目之处皆是名贵的器具。
只是没有窗户。
丫鬟扶着沈雨燃到了旁边,伺候着她沐浴更衣,尔后重新将她送了回去。
屋里灯烛明亮,静王坐在桌旁,笑吟吟地看向她。
“小嫂嫂今日没有进食,怕是饿坏了吧,快来吃些东西,不然……一会儿没力气。”
静王笑得意味深长。
沈雨燃只觉得毛骨悚然,却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确又饿又渴。
落座的时候,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肚子甚至响亮的“咕”了一声。
静王抿唇一笑,抬手替她舀了一碗粥,贴心地喂她。
“许久没进食,不可贪多,先吃些软和的东西。”
说得很在理,沈雨燃顺从地喝粥。
桌上摆的并非山珍海味,都是是家常味道,有鱼粥,有脆笋,有山药,还有糕饼。
静王很贴心的每样喂了她一些。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沈雨燃,沈雨燃却是心惊胆战。
等到一顿饭用过,沈雨燃忍不住问:“王爷,这是什么地方?”
“你猜。”
沈雨燃怎么可能猜得出。
看着她满脸悲愤,静王却是目光柔和地笑道:“不喜欢这里吗?”
“我的丫鬟呢?灵凡,她怎么样了?”
“噢,你那个臭脸丫头啊,本王看她很不顺眼,扔河里喂鱼了。”
灵凡……
沈雨燃没有任何的思考,眼泪瞬间从脸上滑落。
灵凡死了?
不——
静王看着沈雨燃往后栽倒,扔掉手中碗筷,伸手将她搂住。
唉,这个小嫂嫂,可真不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