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手拆开信,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如君吾儿:
娘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知足,如意入宫之事改变不了,娘现在希望我的如君得以自由。」
我捧着信放到心口,泣不成声。
所谓的自由,难道就是要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就离开我吗?
如意匆匆赶到,见了娘亲的惨状竟然直接瘫软在地上:「宋如君!为什么你一回来娘亲就自缢了?」
「娘亲,娘亲是为了我死的。」我神情恍惚地跪倒在娘亲尸体旁,想把娘亲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宋如君,你就是个祸害。」如意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望向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我吞吃入腹,「为什么是娘亲死,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可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
我在母亲的灵前守了七日,浑浑噩噩得仿佛连我的魂灵也随着母亲一同去了。
大概是娘亲去世的消息刺激了如意,头七过后,如意就被一顶小轿接入了皇宫。
自此,恩宠不断。
而死里逃生的裴朔,在金銮殿上被皇上问想要什么赏赐时,他居然说想要回他的王妃。
可满上京谁不知道我已经是衡王侧妃,二嫁已经让我背负了无数骂名,若是三嫁,光是人们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不过这个时候,上京里又传出我无法有孕的流言,一个无法有孕的人,是断然不能做正妃的。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裴衡的手笔。
自我被接回衡王府之后,父亲第一次给我传信,问我流言的真假,这也是我第一次没有给我父亲回信。
火舌吞噬纸张,留下灰败的余烬。
我所在乎的都已经如同这余烬一样,父亲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呢?
可我没想到就算我不愿意,还是有无数双大手推着我不停地往他们想要的方向走去。
后宫之中,如意和庄妃越走越近,裴衡的权被削了一层又一层,那些在裴朔传出殉国的消息之后倒戈裴衡的大臣又纷纷倒戈回去。
朝堂之上,俨然成了裴朔的一言堂。
不过半月功夫,裴衡竟然就被软禁在府中,连门也出不去了。
裴衡日日把自己锁在书房,单是靠近书房,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我端着一碗醒酒汤,推开门走进去,裴衡散着头发席地而坐,看见我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又自顾自地喝着酒。
我按住裴衡手中的酒壶:「王爷别喝了。」
裴衡甩开我的手,猛地把酒壶摔在地上:「裴朔回来了,现在你很高兴吧?小小的衡王府哪能容得下朔王妃。」
「你想做你的朔王妃?我告诉你,没门!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就是死,也得带着衡王侧妃的名号入葬!」
我放下醒酒汤,一巴掌扇在裴衡的脸上:「王爷醉了,该醒醒了。」
「醒?我是该醒醒了,」裴衡愣神了一瞬,从怀里掏出来两截断掉的发簪,「宋如君,你告诉我,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这一刹那,我竟然分不清裴衡是在哭还是笑,只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几乎要把我淹没了。
「我文韬武略比不上裴朔,也没有储君之才,我也没有治国安邦的抱负,我只是想做个闲王,然后娶一个我爱的女子,一生也不算太差。」
一滴泪从裴衡的眼角滑落,下一秒又和酒液融为一体。
「宋如君,我恨你弃我选择了裴朔,可你留着这破簪子做什么!是想告诉我,我记恨你和裴朔那几年都是一个笑话吗!」
那簪子我一直锁在妆奁的夹层里,我从没想过会被裴衡发现。
我慢慢蹲下身子,平视裴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爷想听什么?」
听自小陪我长大的丫鬟因为我不愿意嫁给裴朔,被父亲发卖去了青楼,然后生生撞死。
还是听我一个大家闺秀却被逼着学会无数上不得台面的勾人法子,甚至险些被人玷污。
亦或者是听我的娘亲吊死在我面前,只是为了给我搏一条生路。
「我日日熏香,日日练舞,日日扮笑,我连在夜里都不敢睡得太沉,我生怕自己呓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裴衡整个人愣在原地,明明是看着我,却像是在回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