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虹桥机场出发,到了昆明又转机,从昆明到丽江很快就到了。
在丽江的时候,爸爸开始感叹。很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变化很大,以前的交通也没有这么方便,现在丽江还建了机场,来回都很方便。
换乘汽车到古城,一路上爸爸都只顾着看窗外。这几年的变化都挺大的。丽江修了机场,增加了铁路航线,现在来昆明和丽江的外地游客越来越多了,旅游业把整个地区的经济都带动起来了。
“我以前来的时候,那里还是以片空地,你看现在都发展成个小城镇了。变化真的太大了。”爸爸对这些变化很感叹,时过境迁,难免会想起点什么来。
“是啊,我出门几年没有回来,刚回来也很惊奇,现在的城镇变化也是快的惊人。你没有看到我们家里,现在也是天翻地覆。”这个倒是真的,现在的经济发展速度和国民生活已经明显跨入一个新的大的阶段。最起码交通已经前进了很大一段距离。
“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全部都要坐火车,漫长的十几几十个小时,哪有现在这么方便飞机飞到家门口。那个时候从昆明到丽江车还没有这么多,你看现在一会儿一班,多好啊。”
我点头,现在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都在飞速发展,我离家的事还是个满心抱负和雄心的小孩,现在我已经被磨练成没有一点棱角的平凡人。爸爸他二十几年前来这里怕也是以个雄心壮志热血青年吧,现在看看他,苍老的背影,苍老的脸,他现在已经完全变了。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怕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现在对这里印象还深吗,还能记得哪里是哪里吗。”我问他,他现在就像在找回以前的记忆,找回以前的影子。
“很多都不记得了。时间也久了,变化太快。哎呀,人真是老了,以前我很喜欢这里,一年都至少要来一次。”他说话的是仍旧在找寻着什么。
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们都变了。
“我那个时候最意外最惊喜的就是遇见你妈妈,这也算是缘分吧。”爸爸说话的时候,伤感又蒙上他的眼睛,“只是没有像到,我竟然是害了她。她太年轻了,不应该走那么早。”
“这不怪你,这是我妈妈的命。她也许注定就是孤单一人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妈妈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只是她不愿给别人麻烦而已。带着个小孩,到哪里都是给别人添麻烦,也许妈妈当时是这样想的。
“我这辈子是没有办法向她赎罪了。只想着去看看她,跟她再说说话。我欠她的永远不只是辜负她那么简单。我害的她这辈子都没有投诉的地方。”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能握住他的手,我妈妈这辈子所承受的远远不能用几句话就说清。
下了车,爸爸他却坚持要走进去。古城的五花石板总是湿漉漉的,我们一步步走在这上面,谁都没有再说话。
天气很热,人也很多,我走了一会就坚持不住了。
“爸爸,我们叫人来接好不好,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我说着就拿出手机给舅舅打电话,我们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通知舅舅他们,我是怕他们知道了我带谁过来,可能会激动。
“我们叫辆车过去就好了,还是不要麻烦了。”管家很客气,一路上都是替我们考虑。
“没事不麻烦,这个时候很难叫到车。”我坚持要人来接,“舅舅啊,我是星竹,我现在在四方城,你开车来接下我们吧,我带了人回来。是啊来看看你们,想给你们惊喜呗。好啊好啊,你赶快来啊,我自爱这里等你。”
舅舅听说我回来了很高兴,马上就来接我。
“我们先等一下,我舅舅马上就来。”我实在是累死了,许微说的没错,我这个要跟着来的主意确实不怎么明智。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其实星竹你不用陪着我来的,有些事情我应该亲自来解释的。”爸爸很理解我,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我也是想来看看,你知道的,孩子一出生我回来的几机会和时间就更小了。我也想她了。”
“舅舅,这里这里。”我老远就看见舅舅的车了,挥挥手示意,“舅舅,你不忙吗,这么快就来了。”
“你来了,我在忙都要给你时间啊。”舅舅一边说一边开车门下车,“怎么想起现在回来啦,还带了人来,涣宇没有来吗,他在忙放心你一个人来啊。”
“我是跟爸爸一起来的。”
果不其然,舅舅马上就愣住了。
“你和谁一起来的?”
“我和我爸爸,他就在那,你们应该见过的。”我招手让爸爸过来,管家立刻扶着他走过来。
“你好,我们见过的,我叫许孝淳。”
“你让他走,我不想见他,让他走。”外婆歇斯底里地喊,她真的很激动,她一看到爸爸就认出了他。
那个曾经把她的女儿拐走的人,那个让她的女儿孤独一生最后他乡断命的人。
“舅妈把外婆带到另外的地方,留下我们几个人。
“没想到还能再见你。”舅舅首先开口,他默默点燃一支烟,声音很小。
“我们都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我还有个女儿。”爸爸也是,点燃一支烟,他们就像是老朋友相聚,说以些很平常的事情,叙叙旧,聊聊天。
我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我就当是个旁观者。
“当初我妹妹离家出走,我们就知道谁也劝不回她了。她一旦认定的事,没有人会左右得了她。”舅舅说着,他没有什么情绪,也许是早已经习惯,习惯了失去我妈妈。
“是啊,她个性很独特。她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去做,我只是没有料到她会不顾一切来找我。”
“她比我有出息,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见解,她各方面都比我优秀。只是这个个性让她陷入了一种无法回头的地步。”
“是我辜负了她,我没有像到事情会发展成后来那个地步。”
“我们都没有料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决心。她当时离开家,我们还只当是她一时冲动。”舅舅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声音却已经哽咽,“她把她自己带到了一个没有办法回头的地步。”
“我只知道她离开我,我后来去找过她,我也来又回来过这里找她,可是都没有消息。我并不知道她当时已经怀孕。”
世事很难预料,假如爸爸他当时知道妈妈的情况,或者他当时有一丁点妈妈的消息,他怕是绝对不会放弃对她的寻找。
“她去找了你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你后来来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回来。她应该是躲到什么地方了。后来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的事了,大着肚子,一脸憔悴。她那时候的样子很可怜,但是她很坚定,一定要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爸爸没有说话,眼睛垂下来,眼神黯淡。
“星竹出生的时候是早产,七个多月,很瘦弱,我们都觉得可能养活不了,但是苏凝她坚持要养活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她。星竹其实小时候很听话,很懂事,苏凝把她带到外面去了,所以她有一阵子对我们很陌生。不过,苏凝还是把她教的很好,你有个很懂事的女儿,这是你的福气,你应该好好的对待星竹,把欠她们的全补偿给她。”
“我会的,我会把这辈子亏欠她们的全都补偿回来。”
和舅舅一起陪着爸爸去妈妈的墓地。
墓地肯定是经常有人来,碑前很干净,上面放的鲜花还是新鲜的。
放鲜花,鞠躬。我退到一边,把这个地方留给爸爸,让他把那个迟到二十几年的道歉说出来。
“舅舅,你一定很惊讶吧?我以前的很恨这个男人的,为什么现在原谅他了。”我和舅舅退到一边,看着爸爸他一个人蹲在墓碑前,轻轻的说着些什么。
“我是很惊讶,我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舅舅很平静,他是经历风霜的人,看得比我清楚,“其实有件事情我们一直瞒着你。”
我很意外。
“什么事情?”
“就是,其实你妈妈一直都希望我们可以带着你去和你爸爸相认,但是我们却没有按她想的那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我妈会想要让我去认她,她不是不想打扰那个男人的生活吗。要是那样她干嘛要委屈自己那么多年?”我迷惑了,如果我可以去和爸爸相认,那么妈妈她也可以跟我一起啊,我们应该是一家人的。
“傻孩子,你妈妈那么善良,她怎么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她让你认他只是想让你有爸爸有个家,至于她自己,怎么过都可以。她情愿自己一个人过,所以我说她太善良,也太傻了。所以我们也自私一点,不让你去你爸爸身边,既然他可以辜负你妈妈,那我们也不要让他再得到什么。”
原来是这样,原来舅舅他们一直在矛盾着。他们一直在用他们的方式报复着爸爸,只是,他们的方式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