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卫忠被叫醒,迷迷糊糊间看到了父母还有妻子焦急而悲伤的脸。
还有……刚刚赶到门口的元漪和孙佳。
“怎么了?我就是睡了一会。”元卫忠笑着坐直身体,埋怨妻子:“你也是大惊小怪的,我不就是睡一小会嘛。”
说着,还自觉奇怪的道:“我在m市的时候,还觉得不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家里,就开始犯困了。”
“卫忠,先吃完了再睡吧。”常桂枝忙道。
元卫忠乐呵呵地点头,看到只有一碗面后,又对妻子说:“怎么只有一碗?没给漪漪和她朋友准备?”
“是我的错,你先吃,我再去弄。”常桂枝忙道。
元漪及时出声,“叔妈,不用弄了,我们不饿。”
“对,叔妈我们不饿。”孙佳也连忙道。
常桂枝此时只想多看丈夫一眼,也没心思再去煮面,于是就借着这个话扶着婆婆坐了下来。
元卫忠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自己老爹敲打,让他快吃。
无奈之下,元卫忠只好捧着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香!还是家里的饭菜香!”元卫忠嘴里塞满了面,含糊地道。
叔公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一些,元卫忠立马放下面碗,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长叹了口气。“舒坦!”
他接着吃面,吃得认真极了,也香极了。
叔公看着儿子吃面的样子,老泪纵横的道:“儿啊,你看咱们家,是村子里第一个修起五层大楼的人家。我和你老娘身体也还好,桂枝也孝顺,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孩子们也都听话优秀,家里的墙上都贴满了他们的奖状……你呀也不要太拼了,家里一切都好,不要太操心。”
但凡此刻元卫忠抬头看向父亲一眼,就会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只是,元卫忠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面。
“卫忠,累了就歇歇,不用担心家里。我和你爹这两把老骨头,在家里还是能帮桂枝的。你也不用担心桂枝,在我们心里她不止是我们儿媳妇,也是我们的亲女儿。”老太太也开始抹泪。
常桂枝再也忍不住,双手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声太大,惊扰到元卫忠。
元卫忠把碗里最后一口面吃完,连一口汤都没有放过。
放下碗,又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入。
然后,他笑着说:“爹娘,家里有桂枝在,我放心得很。就是、就是我总想着,趁着年轻,我多拼一拼,把咱们家的条件再往上提一提。等我攒够了钱,就会回来陪你们了。不过现在看来,我恐怕做不到了。”
两位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那个字,谁都没说出来,但好像大家都明白了。
元卫忠轻声的问妻子,“孩子们什么时候放学?”
“忠叔,已经有人去接他们了。”元漪道。
元卫忠脸上浮现出惊喜,只是他的表情已经越来越僵硬,连厚厚的粉都遮盖不住皮肤上的尸癍了,一点点地暴露出来。
“谢谢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元卫忠真诚地向元漪道谢。
然后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公文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放在常桂枝手上。
“我在外面打拼这些年,钱挣了些,不过给老家修了房子,又给两个孩子在城里买了房,所以其实也没剩下什么钱。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把我手上那点东西都买了,这张卡里有150万,你们省点用,日子是能过得下去的。等孩子们都大学毕业了,就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我给他们准备的房子,就算是我送给他们的成年礼物。”
常桂枝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握紧手中的卡,拼命点头。
“还有这个,是商铺的不动产证。当初我说买个铺子,你还不让我买,你看,现在有个铺子,到时候你租出去,每个月的租金也算是一个收入。”
“对了,那两套房的房贷你也不用担心了。我那个合作伙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剩下的分红,到时候就用来还房贷,剩下的就给老爹老娘还有你,把医疗保险给交了。”
“好啦,也没什么交代的了。”元卫忠两手空空,靠在沙发上,精神比起昨天来,已经差了许多。
“我去看看孩子什么时候到!”孙佳受不了这里面的气氛,想要出去缓一缓。
不过,她刚转身,虚掩着的院门就被撞开,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慌忙地跑了进来。
元卫忠看到自己的一儿一女出现,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爸!”
“爸——!”
两个孩子冲进来,直接跪倒在了父亲的身边。
孩子们的哭声,让隐忍的三个大人再也控制不住,哭成了一片。
元漪拉着孙佳退出了房间,与在院子里的厉霆川和严直会合。
“你对他们兄妹说了?”孩子们的反应,让元漪有了一个猜测。
厉霆川颔首,“毕竟时间紧迫,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了。”
“他们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元漪有些意外。
厉霆川遥望着屋内的一家人,沉声的道:“事实就在眼前,不是他们相不相信可以改变的。”
孙佳小声的问:“偶像,忠叔还有多少时间?”
元漪看了一眼时间,垂眸道:“五分钟。”
她没有说,元卫忠能在家中坚持那么久,是多亏了她塞进去的药符。
如今药符的效用已过,且已经到了命数,新的药符也没有用了,就到了元卫忠该走的时候。
他本该在一周之前,就走了……如今偷来的这几天,都是靠他的执念支撑。
……
屋内,元卫忠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都别哭了,有啥好哭的。说起来,我比好多人都幸运,起码让我看到了你们,有时间去安排后面的事。只有把你们都安排妥当了,我也才能放心。”
他的这番话,并不能阻止家人的哭声。
“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元卫忠的话还未说完,心中的执念散去,三魂七魄倏然离体,身体也肉眼可见的呈现出死了一周的样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元漪那枚失效的药符,保住了他在家人面前的最后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