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4章 分歧

    天色蒙蒙亮,寒风凛冽,冷意宛若尖锐的刀凌迟着每一个暴露在寒冷中的人。

    薛凌托着太阳穴,靠坐在沙发上,默默望着窗外出神。

    程天源从洗手间出来,擦了擦手。

    “媳妇,你又一夜没睡,还是上床眯一会儿吧,休息一下眼睛也好。”

    “眯不了。”薛凌皱眉低喃:“脑袋嗡嗡乱着,不闭上还好,一闭上脑袋就忍不住痛起来。”

    程天源心疼叹气,上前坐在沙发扶手上,将她搂入怀里。

    “媳妇,你一定要先护好你自个,不然哪来的精力照顾老三。”

    薛凌歪在他的怀里,思绪不自觉飘远。

    “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好像很久没这么冷过了,对吧?”

    “嗯。”程天源轻抚她的肩膀,低声:“今年的寒潮一波接一波,好些地方都冷得发紫。寒冷预警发布一次接一次,几天就一次,貌似还没有停过。”

    薛凌靠在他的身上,低喃:“有你的被窝,总是格外温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婚后不久的那个冬天?荣城那年也很冷,说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寒冬,雪下得很厚很厚。你每天都奔波出门上班,家里没暖气,出租屋到处都冷飕飕。我不敢先进窝里,因为刚进被窝那会儿冷得不行。你忍不住笑话我,转身端热水给我洗手洗脸泡脚,还会主动先进被窝。那会儿我睡在你的身边,蹭着你身上的热气,想着以后每一个冬天都能有你帮我暖被窝,心里充满了期许和安心。后来有你的每一个冬天,都是不会冷的。”

    程天源默默听完,亲了亲她的发丝。

    “以前的每一个冬天,我都在。以后的每一个冬天,我也都会在。”

    薛凌哭了,泪水滴答往下掉。

    “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我。”

    程天源紧紧抱着她,哄道:“不会的,永远不会丢下我的好媳妇。”

    薛凌哽咽:“你们都不能丢下我……都不能。”

    “不会的。”程天源动情低声:“咱们的孩子都是坚强的孩子。老三他打小就那么懂事贴心,他是不会舍得让咱们伤心难过,让咱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薛凌哭了半晌,总算冷静些许。

    程天源打来热水,拧干温热的毛巾。

    “媳妇,给。”

    薛凌接过,用热毛巾敷眼睛,擦脸洗脸,又擦了擦手。

    程天源又重新打来热水,让她泡脚。

    薛凌也照做。

    也许是泡脚的缘故,她的脸色恢复一些,没之前那般苍白。

    “几点了?七点了吧?”

    程天源答:“六点多。”

    薛凌紧张捏了捏手,道:“八点……昨晚我跟医生说的是八点。没事,还有一个多小时……咱们先坐一会儿……坐吧。”

    程天源牵住她的手,问:“饿不?我去叫他们送早餐上来。”

    “不饿。”薛凌摇头:“没胃口……不,还是来一碗白粥吧。”

    程天源答好,转身走出去打开门。

    倏地,他看到站在门外的一个熟悉身影,脱口疑惑问:“阿清,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怎么不敲门进来?”

    薛凌听到是林清之来了,禁不住紧张撇开脸去。

    林清之跟程天源打了招呼,随后踏步走进来。

    “阿姨,早。”

    薛凌没扭过头来,仍看着落地窗外的山景。

    “阿清,你什么都别说了……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就不要改变。”

    林清之温润的眼睛微红,眼角微微浮肿,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阿姨,就不能再等等吗?也许今天的数据就会好起来……”

    “阿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薛凌哽咽道:“数据本来一直好好的,突然变差代表着什么……他醒来的希望越发渺茫,甚至可能没有。”

    林清之痛苦呼出一口气,向来笔挺的腰板半垂,躺靠在墙上。

    程天源看着从来都是气质如玉,温润优雅的林清之变得如此狼狈,也是心疼不已。

    “阿清,你和我们都是很现实的人。奇迹……也许有,但既然能叫‘奇迹’,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世人总说相信会有奇迹,但真正的奇迹真的不多。只是人的一种奢望和心中安慰自己的期盼。老三昏迷的时间越长,他自己苏醒的可能就越低,除非有奇迹——我们不能靠着‘奇迹’两个字,一天天这样子煎熬下去呀。”

    这一阵子大家是怎么熬过来的,众人再清楚不过。

    他们老两口已经不再年轻,身心备受煎熬的同时,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身体还行,但老伴天天睡不好吃不下,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他担心再这么下去,倒下的就不止是阿崇一个人了。也许接下来是老伴,随后便是自己。

    不管是大儿子二儿子,还是女婿和多多虎子他们,也都一个个明显瘦了。

    大伙儿不能什么都不干,痛苦煎熬守在病床前等着所谓的可能出现的“奇迹”。

    只要有希望,哪怕效果不确定,他们仍想搏一搏,试一试。

    林清之的脑袋后仰,贴靠在墙上,似乎这样子他就不会倒下一般。

    “叔叔,阿姨,咱们再商量商量……行吗?你们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儿媳妇和女婿,孙子孙女等等。可我……只有阿崇。我自小在我爷爷身边长大,跟父母亲不怎么亲近。这世上唯一跟我最亲近最亲密的人便是阿崇。我只要想到他可能离我而去,我……我就做不下决定。”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跟别人说话。

    说是恳求,说是哀求,甚至需要他跪下,他都愿意都无所谓。

    他只求阿崇不要离开自己,不要抛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没有阿崇的世界,他会觉得了无生趣,没任何值得存在的意义。

    他算是极其幸运的一个人。

    有些人一出生便在罗马,而他是在罗马之巅。他不缺钱,不缺权,更不缺外貌身形或其他。

    可他缺不得程焕崇啊!

    如果可以换,他愿意用他拥有的所有东西去换他程焕崇的性命!

    生命诚可贵,贵得他要不起,也换不起。

    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没这般无助无措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