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汐在床上抑制不住兴奋地翻了半天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饶是她知道凌风雪今晚会向她求亲,她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那个迟钝羞涩还有点矜贵的少年郎会说出那样动听的情话,会为自己点燃九十九盏画满了成长回忆的孔明灯,会紧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附身亲吻自己……
“容汐,阿汐。”王容汐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凌风雪的妖术了,不然为什么她老感觉他在轻声唤自己的名字。
“阿汐,是我,我是凌风雪。”
这次有点不一样,有点过于真实了,王容汐惊得坐起身来,月光打在那人身上隐隐在屏风上,印出个身影来。
“阿雪”王容汐试探着问。
“是我,大言山出了点事情,我可能会离开些时日,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告诉你一声。”凌风雪也才刚接到大言山的来信,事情紧急,便匆匆赶来说明。
“你能进来和我详细说说吗?我不放心。”王容汐轻轻挽起纱帐,让凌风雪的身影能够更清晰的印在自己眼里。
“我……我就在这里说吧。”
“怎么,你难道还担心我会对你怎样吗?”王容汐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凌风雪就连影子都变成霞红色的了。
“好”凌风雪应着,磕磕巴巴地越过屏风走进来,差点磕在屏风上将自己撞倒在地上。
“噗嗤”王容汐轻笑,“你小心点,别把小桃惊醒了。”小桃就在屏风外的小榻上守夜。
“不会的,我对她施了点法,她现在估计已经沉浸到美梦里了。不过你放心,这对她的身体不会有副作用,就是熟睡。”凌风雪终于走到了王容汐的床边。
“不怕吵醒她,难道你连我爹爹和整个王府护卫也不怕?”王容汐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拉他坐在床上。
黑暗中她看见凌风雪僵得就像是个木头桩子,一嗑一顿地点着头,“怕的。”软糯糯的声音,乖巧的不像话。
“大言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严重吗?”王容汐知道大言山是凌风雪为异族间和平相处而建筑的地方,凌风雪曾经说过那里是日升月落的地方,是圣地。王容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她觉得那里一定会和她憧憬的一样,美丽而令人向往。
“我今天收到来信说大言山周围聚集了数十个收妖道士,估计会对大言山不利。大言山的人很大一部分都被我带到凌府来了,现在的大言山内多是精怪,他们中间又有多数才修成人形,如果我不回去,大言山会有灭顶之灾。”凌风雪眉宇间都透露着戾气,这样掩不住恨意的凌风雪让王容汐觉得陌生,但莫名又觉得心疼。
“可是你不是说东海是大言山天然的屏障吗,他们又是如何进入大言山的呢?”
“信上说他们手中有一法器,似是鸣笛,笛音可召大言山内我们饲养的五采鸟,但奇怪就奇怪在他们明明可以直入大言山深处但却只围在山外层,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计谋。”凌风雪慢慢地握紧王容汐的手,“容汐,我这次回去不知道会耽搁多久,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要是没能在你及笄那日赶回来,凌府会带着我为你准备好的聘礼来提亲,到时候你……”
“你放心我会亲自和父亲母亲说你南去忙家族生意了,耽搁了。”王容汐轻声地说:“我会收你的聘礼,我也只收你的聘礼。”
“好,还有这个”凌风雪摘下腰间挂的荷包,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环戒,银白色的指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是我自己做的,也是聘礼之一,原本打算等你及笄那日我去提亲的时候亲自给你戴上,但现在……我现在给你戴上吧。”
“不要,你要是现在给我了,到那天的时候是不是就有理由不回来了?”王容汐有点赌气。
“怎么会呢,你就是我回来的最佳理由啊。”
“那我要你那天回来的时候再给我戴上,如果你那天赶不回来的话,就等你回来的那天再给我戴上。”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在那天赶回来。”凌风雪收好指戒,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等等”王容汐看着就快要走到窗边的凌风雪,跑过去抱他,正好和转身的凌风雪迎了个满怀。“答应我,不论何时,平安归来。”
凌风雪连夜带着大鲁往大言山赶,由小文带领其他人留守凌府。凌风雪进入大言山的时候顺势探查了一下外围道士的情况,这些修士大多都只是普通的道士,但数量却很庞大。凌风雪一到大言山就下令开凿地下石室和通道,以便大战爆发时一些小精小怪藏身。同时也开始了练兵,大言山自建造以来,凌风雪大多数的日子不是在人间找寻投胎了的何汐就是陪伴渐渐长大的王容汐,大言山内的管理不是依照规定就是由有名望的夫子代掌,而防御和修炼基本上就是全看个人的本领,所以现在的大言山虽说在思想上有高度的统一,但在武力方面几乎是一团散沙。结果等凌风雪操兵练马十几天也不见道士们丝毫动静,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再过十几天就是容汐的及笄礼了,凌风雪可不希望就这么和他们僵着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于是凌风雪找来大言山内的几位夫子开始商议着建造大言山内的各种防御机关。他准备在大言山建造内外两轮防御设施,由精怪们用一身蛮力砍树造铁,完全不使用妖法,真枪实剑对抗肉体凡胎。
“明天是你们山主夫人及笄的日子,我必须去京都一趟,这里的一切皆由大鲁组织。主要是几对巡山队伍,要轮流值班严密观察那群道士的行踪,一旦有异,你们必须马上开启第一层防控并组织所有的老人、妇孺和孩子在第一时间进入地下石室,如果第一层防控被破解了,你们开启第二层防控之后,必须全员进入地下石室,等我回来。你们放心,我将与你们山主夫人的事定下来之后,就一定会赶回来。”凌风雪坐在朝夕殿的主位,详细地安排好明后两天的计划。
“凌老大放心,我看那群牛鼻子老道估计是怕我们怕得不得了,守了月余还没有什么动静,估计这两天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您就放心去娶嫂子。”大鲁为凌风雪准备好出山的五采鸟。
“好,大鲁这两天给我看好大言山。”凌风雪出发了。
第一队巡山队已经勘察回来了,山外依然一片寂静。大鲁听完消息优哉游哉地看着一队的人吃饭,这几天大言山一直处于备战状态,收了不少粮,山上的妇人们聚集在一起变着法的给将士们准备好吃的。
“大鲁哥,不好了。”二队的一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那些牛鼻子老道攻进来了?”大鲁被这一声吼得眼皮直跳。
“不是,他们没有上山,但是在山外打起来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他们内讧了,但队长说他闻到了山主的气息,队长说一定是山主出去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队长想要开山门去救山主,已经被我们拦下来了,我们也拿不准情况,大鲁哥快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山主。”一串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说完喘都喘不赢气。
“他娘的,一群牛鼻子老道既然敢欺负我们山主,夫子们带着其他人进石室,所有巡山队的兄弟们跟着我去救山主。”大鲁青筋暴起。
“大鲁哥……”报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说清,现在还没有确定是咱们山主呢,又一路追了出去。
大鲁带着人赶到山门的时候,二队还纠缠在一起,被他一声喝开了。大鲁集中妖力向外探去,在大言山的边缘探到了凌风雪的气息,气的又爆了几句粗口,“兄弟们,山主遇难了,给我开山门,我们一起攻出去。”
随着一声令下,粗粝的大石门缓缓打开了,结果刚一打开,就听见从远处传来凌风雪的一声暴喝,紧接着一阵强大的妖力注来,巨大的结界罩在了大言山上。“关门,回去。”
大鲁隔着银白色的结界看着围在外面一脸跃跃欲试的道士们,听着远处银月凌厉的刀风声,看着渐渐因为妖力不济而变成透明色的结界,慢慢地闭上眼睛。“回城,闭门。”
感知到大鲁他们关闭了城门,凌风雪收回了结界,灵力回归一点以后,再一次用银月震开了围在自己近处的一圈道士。凌风徐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一出大言山深处就被拦截了,或者说他从接到消息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中计了,这群道士的目标根本不是大言山而是自己。先是假意围攻大言山诱自己归山再来一出瓮中捉鳖,同时呢又可以诱大言山的精怪们主动出山送死,真是好计谋。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得知自己今晚一定会出山的,他们协力射下自己时,几乎算得上是守株待兔。现在论这些已经晚了,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明天,明天就是阿汐及笄的日子,自己答应了她一定会回去娶她。
凌风雪看着围在四周的一圈又一圈的道士,悬在头顶一层又一层的抓妖法阵,用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八条狐尾,是不是再舍下一尾就能逃出去,就能见到阿汐。凌风雪一挥银月震开一圈道士,甩刀斩尾,鲜红的血液四溅,法阵内一片血光。凌风雪乘着受了点伤的五采鸟向外飞去,回首看着一圈圈紧缩的法阵和争先恐后的道士们中间的银白色狐尾,只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自己第一次断尾是为了逃离阿汐第二次断尾却是为了奔向阿汐,看着手中紧握的银白色指戒,希望这一次他还来得及。
凌风雪已经到了大言山的最外围,正要向着东海海面飞去,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声,自己身下的五采鸟应声而倒。凌风雪看着倒在一片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五采鸟,已经分不清有多少血是它的又有多少血是自己的,周围又是一圈又一圈的道士,一层又一层的法阵,有的是生面孔,有的是上一场战斗里没有得到战利品的,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凌风雪墨黑的眸子顿时变成了一片血红,像是傍晚炫目的残阳,只是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一次又一次,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野兽般的怒吼,带着点悲戚的怆然,又染上了杀戮前的嗜血……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探听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大言山,大鲁带着弟兄们出山门查看,遍地的尸体和满目的鲜红,侵着血的泥地在月光下扭着着妖媚的身姿……大鲁在大言山的外围找到了凌风雪,他躺在沙地上,狂风卷起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舔舐着他身上干涸的血渍……
他们将凌风雪和那一尾断尾带回了大言山,带着人将山门外面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干净。下达这一命令的时候,大鲁看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凌风雪轻声说道:“山主说过大言山是承载未来的圣地,大言山该是一片净土,可是在我心里他才是创造未来的圣人,他该永远有一双清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