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为什么要怕?”
谢凛嗤了一声,“刀在我手上,该怕的不应该是他们?”
“但我怕。”苏知微裹了裹大氅,微微叹息着说道:“我怕我爱上杀人的感觉,我怕我会失控。”
谢凛扭头看着苏知微,看她瘦了很多,比之前更柔弱了,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可怜如一只备受欺凌的小猫。
若是别人,他会嗤之以鼻,然后告诉她:那是你杀的还不够,杀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但她太可怜了,他竟起不来那坏心眼欺负她。
许久,谢凛微微叹了声,脱下手腕上的佛珠,而后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了上去。
苏知微看着那佛珠,还是她还他的那一串,其中有一颗珠子要裂开了。
“你自己都不信佛。”
“我不信,但你可以信。”
苏知微看着手腕上那佛珠,他向佛礼佛差点成了和尚,或许谋算有,但某一刻,他或许真的渴望过佛祖将他救出苦海吧。
“谢谢。”
“呵,我说了这两个字太轻。”
苏知微点头,“我的命是你的了,你让重华跟我说的。”
“因为你还有用。”
苏知微扭头看着那漫天大雪,想到什么,问道:“你会堆雪人吗?”
谢凛挑眉,“会啊。”
“那你给我堆一个吧。”
“呵,我堂堂楚王,也是你能随便使唤的?”
苏知微撇嘴,“我若不是身子不行,我就自己堆了。以前我喜欢冬天,喜欢下雪,每年一到这时候,我就和弟弟在雪地里发了疯的玩,生怕辜负了这难得的景色。”
爹偶尔也会加入跟他们一起打雪仗,娘就教训她说女孩子要稳重,要温婉,不可以这样,但娘说话柔柔软软的,她一点都不怕。
爹会维护她:“她现在不玩,等嫁人了,就更不能玩了,婆家会挑她的错。”
娘哼了一声,“我苏家的女儿,他们家敢!”
“呵,你就吃定了萧定北那小子是实打实的疼爱微微的。”
“他大将军府又怎么了,我家微微也不是非他家不可的。”
“是是,为了让你这丈母娘满意,他都要入赘咱们家了。”
提起这个,娘都忍不住笑了,“吓得他家老夫人赶忙来扬州说好话。”
那时候真好……
后来怎么一步一步变成这样,她不敢想,每次想起来,仿若剔骨割肉一般疼。
她的人生已经快走到尽头了,或许这是她能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了。
终究留不住,也罢。
“我困了,回屋睡了。”
苏知微起身,再不看这大雪。
回到房里,苏知微抚摸着那佛珠,一下一下,像是有安神之效似的,她心慢慢定了,不慌了,疲惫感袭来,她也就沉沉睡了下去。
翌日还是莲心叫醒她的,“姑娘,闹鬼了!”
苏知微先看了一眼白日的光,再看莲心一脸惊诧,好笑道:“怎么了?”
“您快起来看看吧!”
苏知微觉得今日身子轻快了许多,头也不昏不疼了,起来后倒也不用莲心扶着。
来到正房前,莲心打开门。
雪停了,但入目所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而她这院中雪却很薄,因为院当间有个几乎跟房顶一般高的大雪人。
大的出奇!大的让人惊叹!大的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那圆圆的脑袋!
苏知微慢慢抬起手,捂住嘴,再一想昨夜说的话,难道是谢凛堆的?
“姑娘,奴婢问过了,不是咱院里的人堆的。”莲心仰头又望了望,“关键也没人这么闲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这时明镜来了,瞟了一眼那雪人,先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他一个人不睡,还不让我睡。”
苏知微扑哧笑了,“可以堆一个小的,为什么要堆个大的?”
“主子说了,他是谁啊,出手必定不凡。小的谁没见过,大的才让人记一辈子。”
记一辈子?
苏知微摇头失笑,她确实会记一辈子,毕竟也就剩三个月了。
她下了台阶,走到那巨型雪人前,伸手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肚子。她又仰头望了一眼,而后靠在了那雪人的肚子上。
这一刻,她就是想要靠一靠,靠一靠就好。
江家母子向外面解释说江映画是被家中一杂役强辱了,继而怀上了这孩子,他们先时也不知道,这才应了成伯府的亲事。
眼下闹成这样,确实是他们的错,为了安抚成伯府,江母亲自去说好话,还私下送了一万两银子。
成伯夫人本就是想为女儿筹嫁妆,这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能添几件,而且再闹的话,她伯府也难看,因此收下钱,不再追究这事了。
正这个节骨眼,韩城回来了,得知母亲下狱,妹妹被滑胎,他拔出刀就往西院冲。
苏知微这几日没事就坐在窗子前看那雪人,她总希望天再冷一些,太阳也别出来,这样雪人就不会化了。
萧定北也给她堆过,但他耐心不足,堆一个小的都歪七扭八,刚堆好脑袋就掉了。
她喜欢这个大的,它坚实且可靠,某个时候就像它的主人。
当然,她没有依靠谢凛的意思,只是这个人太强大了,一切人和事都掌控在他的股掌间。
只是合作的话,他还是很靠谱的。
这时候,韩城冲了进来,手中举着刀,咬牙切齿的,杀气十足。
“苏知微!你出来!老子今儿非活剐了你!”
说着韩城往里冲,明镜就在门口,在他冲上台阶时,一脚给他踢了出去。
那韩城不妨苏知微身边有高手,稳了一稳后,这次有了准备,再次往前冲去。
明镜先跟他过了几招,发现这人功夫还真不错,这才认真的打。一连数百招儿,韩城终是敌不过,一脚被踢趴在地上,想再起来,却吐了一口血。
苏知微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韩城。
他被江墨砚派去杀弟弟了,而弟弟有谢凛的保护,他自然是无功而返。看着这个人,苏知微厌恶至极。
“苏知微,你害我娘,害映画,我绝不饶你!”韩城瞪着苏知微,那眸子仿若毒蛇一般。
“我害她们?你说反了吧,难道不是她们害我?”
“我早该杀了你!”
“只允许你们害我,却不容我反击,这天下的道理莫不都是你们的?”苏知微啧啧一声,再看那韩城,“你看你,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说你要杀了我,你有这个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