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乾安宫。
书房内,灯火通明,老太监迈着小碎步稳稳当当走了进来,朝着书案前的敬仁帝躬了躬身子。
“陛下,到了。”
小皇帝微微点头,“叫他进来吧。”
“是。”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温陈快步走入书房,刚和小皇帝打个照面,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身子低伏地上。
“罪臣温陈前来请罪!”
“哼!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小皇帝轻声回应一句,“从青州回来,就去守皇陵吧,什么时候父皇宽恕你了,什么时候再来上朝。”
摔他老子的牌位,放在普通人身上无异于被人刨了自家祖坟,别看小皇帝如今风轻云淡,一天到头来可没给任何人好脸色,就连饭都没吃一口。
温陈苦笑一声,“陛下这不是逼着微臣犯错误嘛……”
“你还敢再来早上那么一出?”小皇帝眼睛一瞪。
“微臣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陛下不要当真。”温陈讪笑道。
还是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吧,再聊下去指不定这小娘们又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世子……来过了没有?”
“午时来过一趟,向朕告别回豫州去了。”敬仁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刘太常临走前信誓旦旦向朕保证,会让朕安心,你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南兵北调,给陛下要了十万精兵。”温陈答道。
“仔细说说。”
于是乎,温陈将白天与妙公子的对话尽详尽细又描述了一遍。
听了他的回答,小皇帝思索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是向朕的王叔给自己讨了一份聘礼吧?”
二人都明白,这兵但凡收回来,想怎么用,想给谁,就是敬仁帝一句话的事儿,平北王若是想要,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温陈嘿嘿一笑,“陛下多虑了,微臣若真对宣阳郡主有想法,这颗脑袋足以顶的上十万精兵,又怎会担忧聘礼呢?”
“你倒真不谦虚。”小皇帝哼了一声,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只怕朕这位王叔没那么容易就范呐!他可不比刘太常那般心思单薄,被你玩得团团转。”
言下之意便是镇南王回去只要听听刘太常在尚京城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便不难推断出有人在算计他们父子二人。
小王爷打来尚京城的第一天起,每天只是填饱了肚子,住了十来天,不光父亲交代的事儿没办了,到头来还赔进去十万精兵,论谁也会起疑。
温陈轻轻摇了摇头,“陛下小看了自己对镇南王的威慑力,也小看了镇南王忍辱负重的决心,此次刘太常回去,交来的精兵只会多于十万,而绝不可能对陛下有丝毫懈怠!”
“哦?此话怎讲?”小皇帝剑眉一挑。
“陛下就别明知故问了,从先帝登基初始,手里便握着足以覆灭当时刘维雍的手段,只是不忍心用而已,陛下如今的心情和刘维雍是一样的,您不想动摇国本与其开战,他也没十足的把握造反成功,忌惮之心远超算计影响,微臣这一计,对刘维雍而言就是苦口良药,捏着鼻子也得喝下去!”温陈正色道。
敬仁帝闻言脸色微臣,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敲击,忽然高声呼唤道,“裴芝!”
门外老太监赶忙走了进来,“陛下,老奴在。”
“刚才那些话,都是你告诉他的?”
老太监一脸无辜,“陛下明查,老奴什么都没说过呀!”
“那他怎么知道朕手里还有金甲龙骑?!”小皇帝指着温陈质问裴芝道。
温陈眼前一亮,金甲龙骑?好中二的名字……
“陛下,此事确实不怪裴师爷,是微臣自己猜出来的。”
小皇帝面带不悦,“那朕倒要听听,你是怎么猜的!”
“刘维雍当年宁愿用计杀死自己两个子女来换取东山再起的机会,就不会如陛下所说,是因为家人被胁迫而放弃继承皇位,由此看来,他一定是被一股不可抗力推着不得不放弃储君的位子。”温陈缓缓答道。
“而先帝肯定是因为有此手段,才放心封了刘维雍二十四城,从而不担心他有一天造反,更没有理由在登上皇位后把这股力量给摈弃掉,只可能将他们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传到陛下这一代,这份力量只会更壮大,仅此而已。”
而从和小皇帝之前的对话也能听出,她如今只是对镇南王的所作所为有所担忧,还没到怕得睡不着觉的地步,所以温陈才敢断定,小皇帝手里还有底牌!
“呼……”
敬仁帝深吸一口气,深深望了温陈一眼,“你若是朕的对手,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你呢……”
温陈锤了锤有些跪麻了的膝盖,半开玩笑道,“那陛下还不叫微臣起来说话?”
“哼!想得美!”小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裴芝可以下去了,接着说道,“你这次虽然替朕缓解一些兵力上的压力,但豫、徐二州古往今来都是富庶之地,镇南王再想培养出一批像样的军士并不算难事,你既然参合进来,想好以后怎么对付他了吗?”
温陈见这小娘们不让自己起来,干脆两腿往前一甩,坐在了地上,见她正要开口呵斥,立马接话道:
“内耗!”
小皇帝一听这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想鼓动他两个儿子造他的反?”
温陈摇了摇头,“以微臣对刘太常这些天的观察,想要让他造反不太可能,但刘维雍终究有死的一天,而他们的目标又是如今陛下的位子,微臣不信他们兄弟二人面对此等诱惑会和平相处,所以微臣已经轻微点播过刘太常,就看这颗种子什么时候会发芽了。”
“你真是坏的可以呀……”小皇帝摇头感叹道,“朕这位王叔要是知道你敢算计他的子嗣手足相残,绝对会把你大卸八块!”
“那陛下不也得护着微臣嘛!”温陈笑嘻嘻道。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扔了过去,“管孝达回来了,今日朝臣对你的在皇陵的表现很不满意,正主一到,说不准计划着怎么收拾你,你没几天就要去青州了,小心着点。”
大盛丞相管孝达?
温陈一怔,之前听说这老头子母亲病重,三个月前告假回乡照顾母亲去了,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回朝,难不成老母归西了?
据说此人当初与魏成二人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对东厂之人格外痛恨,不管好坏,只要是提起太监的名字,就没一个能让他露出笑脸的,就连太后手底下的裴芝裘得禄也没少遭过管孝达的白眼。
而且这货与兵部等一众大臣关系极好,案牍库秘密档案中记载,魏成这几年好几次外出公办路遇暗杀,都怀疑是管孝达从中指使。
是个实干派呀……
“不怕,微臣请过保镖了。”温陈脑海里浮现那个傻大个子的身影。
小皇帝叹气摇了摇头,随意摆了摆手,“夜深了,退下吧。”
温陈笑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赶紧的衣摆,似笑非笑道,“要不微臣今夜别走了……”
“不行,赶紧滚蛋!”小皇帝想都没想,立马拒绝道。
“微臣不是想临走前好好伺候伺候陛下嘛……”
小皇帝脖子一红,咬着牙低声道,“朕今天不方便!”
温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亲戚串门来了。
但氛围到这了,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那婧妃呢?”
“也不方便!”小皇帝恨得牙根直痒痒。
差点忘了,两个女子时常待在一起,每月的时间点好像真的会靠拢重合。
“那微臣如果想走一手上路,陛下该如何应对?”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