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温陈摇摇晃晃被搀扶下了轿子。
进大门前,不忘让送他回来的小太监,将轿子里的那口大箱子搬进院子里。
打发走了几个小太监,温陈坐在竹椅上,目光逐渐清醒。
“几个老东西还挺能喝的……”
杜伦带来的几个,应该便是东厂和镇国司的核心人物,至于镇国司两位指挥使大人为何没有出现,温陈还不得而知。
只是刚才在酒席间,话里话外听着杜伦的意思,他上位后有意扶持千户彭天睿做指挥使。
看来东厂和镇国司,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铁板一块。
吱呀——
身后房门蓦然被推开,两个老太监前后走了出来,而温陈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意外,随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石墩子,示意二人坐下。
“大半夜的,你这是去哪了呀?”裴芝明知故问道。
温陈额头冒汗,拽开了衣领上的盘扣,“当然是受贿喽,他们找我不就是干这些事儿嘛!”
“嘿,你倒是坦白!”裴芝漫步走到箱子旁,用脚踢了踢,感觉颇有些分量。
“老规矩,咱家二人替你保管一半!”
“裴师爷,赃款你也敢动?”温陈眉头一挑。
裴芝不在意的摆摆手,“银子这种东西,哪有什么赃不赃的,得看你怎么用。”
“切,大言不惭……”温陈哼了一声,见二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急着分钱,反而有些犹豫的望向自己,便知道昨天交代的事儿有眉目了。
“怎么样,太后的遗溺是不是会吸引来一些小虫子?”
裴芝脸色微变,“咱家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温陈叹了口气,“我也是猜的,如果真是这样,太后的病基本无药可医了……”
“大胆!”裘得禄怒喝一声,“臭小子口无遮拦,竟敢冒犯太后,咱家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说着,撸起袖子朝着温陈冲来。
温陈立马起身绕树,“慢着慢着,你看看人家裴师爷多淡定!”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点城府都没有!”
“呸!”裘得禄啐了一声,“你小子诋毁太后,已是大罪,咱家教训教训你怎么了?!”
不远处裴芝手掌一挥,合上小扇,有些担忧道,“温陈,你说太后这病无药可医,是什么意思?”
温陈撇撇嘴,“太后得的是糖尿病,这种病的起因是体内胰岛素分泌缺失,无法完全代谢摄入的糖,长久下去,会导致内脏和神经受到伤害,治疗糖尿病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注射人工合成的胰岛素,可以大盛如今的科技水平,基本不太可能造得出胰岛素。”
二人表情茫然的对视一眼,温陈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明明白白,可结合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什么。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什么糖尿病,胰岛素的,简直闻所未闻!”裘得禄冷哼一声。
裴芝却默默皱起了眉头,温陈完全没必要编造谎话来骗二人。
“除了你说的胰岛素,就真的没有别的药物能治好太后的疾病了吗?”
温陈摇头,“裴师爷有个认知误区,糖尿病是治不好的,即便有胰岛素,也只是缓解病症。”
“那还如何是好呀!难道让我等眼睁睁看着太后日渐消瘦,却无能为力?”
“不过……”温陈打了个响指,“按照裴公公昨日所叙述太后的症状,她的糖尿病应该还只是初级阶段,如果处理得当,倒是能暂缓情况的恶化。”
裴芝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温陈微微颔首,“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控制太后的饮食,尤其是她最喜爱的点心,以后最好一口不吃,而其他食谱,也必须遵照小的的安排,不可以有丝毫偏差!”
但他心里却明白的很,在古代得了糖尿病,基本上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太后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不干涉治疗,恐怕最多也就活个四五年,而且在并发症加重的后期,会十分痛苦。
裴芝咬了咬牙,太后服药也有一段时间了,可病情却未有丝毫好转,即便温陈的办法不好使,也只是改变一下食谱而已,影响不大。
“好,就按你说的办!”
温陈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从屋子里拿出三张写满小字的纸,交给裴芝。
“裴师爷,太后每日饭食所用的食材,只能从这里挑选,而且要严格控制饭量,最好是少食多餐。”
“并且每日闲暇要多做运动,也不用过量,每次只需微微出汗便好!”
听着温陈煞有其事的嘱咐,又看看纸张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食材,裴芝心里似乎安稳了不少。
裘得禄还是一副半死不活,面无表情的模样,即便温陈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依旧不忘对他威胁一番。
“臭小子,太后若是按照你的法子治疗,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咱家一定要你好看!”
温陈无奈“哦”了一声,见二人似乎有分了财务就要离开的意思,赶忙叫住二人。
“小的帮了二位师爷一个忙,二位师爷是不是也该帮小的一个忙?”
裴芝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这小子似乎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主,而且好像从来不会吃亏,从之前的陛下那边,到如今刚来东厂两天,便能和那帮人精似得太监打成一片,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警惕。
温陈嘿嘿一笑,“帮小的找个拖!”
“找拖?”裴芝眉头一挑,“怎么个意思?”
温陈一番耳语后,裴芝的脸色渐渐变幻,“你让金栋去东厂自首?疯了吧你?!”
“这位户部左侍郎向来和魏成不对付,你让他做拖儿?”
此人正是白天杜伦送来的卷簿中,记载栽赃嫁祸的人选之一。
温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周围住的他都是杜伦的手下,让他们听到三人谈话,可就不好了。
“其他人摸不清底细,起码这个金栋是东厂实实在在的死对头,肯定不会跑到杜伦那里告密,并且由他牵头做这件事情,可能更有说服力……”
“那你说的证据……”裴芝沉思。
“连夜伪造,只需看得过去便可以,不用过于逼真!”
“金栋毕竟也是朝廷命官,这么使唤人家,咱家得先向陛下请一道旨意……”
温陈急得直跳脚,再过三个时辰都他娘的天亮了,还请旨意?
“来不及了!裴师爷直接去传一道口谕给金栋,他肯定不会怀疑!”
“大胆!”裴芝面色一正,“你当咱家是你这等无耻之徒?!”
“小的愿拿胰岛素换裴师爷这道圣旨!”
裴芝脸色一变,“你不是说没有人能做得出胰岛素吗?”
“唉,小的可以试试,只不过比较麻烦,成功率有点低而已……”温陈也有些无奈,在他的计划中,金栋的角色很重要。
两个老太监对视一眼,表情凝重,毕竟像假传圣旨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和谋逆没什么区别。
可片刻之后,二人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咱家便答应你的要求,希望你也能说话算数!”裴芝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就像是窑子里被逼无奈去伺候客人的小姐一般。